宛青嗯了一声,朝丫鬟招呼道:“翠儿,记着,明日我得好好赏一赏这位小公公,待咱家里下人这么好。”
“好”字拉了长音,原本如水的眸子里闪着狡黠的笑意。
鹤安吓得噗通就跪到了地上,头也不敢抬。
“阿姐,是我让的……”云韶虽也有些害怕,但为了护着自己人,还是鼓起勇气开口解释了一句。
宛青笑了一下,朝鹤安道:“行了,你家主子都将你摘出去了,那就赶紧起来吧。”随后,她又朝王昆道:“既是三公主爱护,那就别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好意,去吧,今晚上这院子不用你们守了。”
“啊?奶奶,那这院儿晚上就不放人了吗?”王昆一愣,摆明三公主这就是要往外跑,还不叫人看着,这不给她机会呢么?
云韶也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宛青却含着笑扶了扶后腰,端出一副疲惫的模样:“翠儿,回去告诉姑爷,今日我就在三妹妹这里歇着了,叫他也早点歇息,不要误了明天的正事。”
云韶:“……”
摆明阿姐今天肯定不会叫她跑出去,连门口的护院被收买都是人家提前安排好的。
闹了半天,结果自己都是白折腾。
云韶泄了气,懒得招呼,赌气叫下人都退下了。
只是由着两个丫头伺候着换了寝衣,恹恹的进了卧房。
宛青此刻已经坐在了床沿上,正含笑看着她。
“云儿,跟阿姐说实话,你折腾这么多事,到底要去见谁?”
姐俩过去也经常睡在一起,小时候云韶怕打雷,每到雷雨天都是阿姐来陪她睡。
只是阿姐成婚之后就再也没有过。
姐俩都上了床,门口守着的小丫头进屋熄了灯。
只剩床头一盏美人灯,在黑夜里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地龙烧得很热,阿姐身上有云韶特别喜欢的淡淡的暖香,让人感觉格外安心。
白日里的小心思都化作一抹慵懒,她往阿姐怀里蹭了蹭,小声说了实话:“云儿上回偷跑出宫认识了个今科的士子,听辞哥哥说他文思敏捷,才华过人,只是身份所限,无法进太学读书,我就想将自己不读的书都送给他,叫他也能和辞哥哥他们一较高下,也不枉费了寒窗十载的辛苦。”
像是实话,又藏了一半。
因为她知道,帮个书生倒是没什么,可去赌坊不行,阿姐肯定是要生气的。
宛青愣怔片刻,原以为这小丫头是为了找谁去玩,没想竟是这么个缘故。
她低笑一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云韶的背:“这是善事啊,阿姐怎么会拦你,不过男女有别,你又是这么个身份,自己出面总不妥当,没的给人家增添压力,就叫你带来的那个小太监明日去送吧。”
“真的!”自己忙活两日的事儿这么轻松就解决了,云韶高兴的不行,又朝阿姐怀里蹭了蹭,哼唧道:“阿姐,你真好。”
*
次日一早。
云韶醒的时候,身旁阿姐已经早早没了影儿,榻上只剩了她自己。
也对,一家主母,总也不能像她似的天天睡到日上三竿。
想到昨夜阿姐的许诺,她从床上爬起来,也来不及洗漱就将鹤安唤了进来,叫把自己备好的书本送去晏时安那里。
鹤安应下,正准备退出门去,云韶却又想起什么,将人给招呼了回来。
只见一身月白锦缎寝衣的少女款款走到紫檀木的书案边,提起笔来在素笺上刷刷写了几笔。
云韶虽不爱念书,但字却写的是极好的。
一笔漂亮的小楷,清丽婉约,温雅小巧,这还是小时候太后逼着她练的,为的是磨磨她的性子。
只是字练出来了,性子却依旧如昨,还是皮猴儿一般的人。
字条写好,云韶随意折了几道,给夹在了那摞书最上面一本的扉页里。
放完,她还轻拍了几下,像是寄托了什么天大的希望似的。
“行了,这回去吧。”
小公公鹤安走后,她懒懒地又趴回床上小憩了一会儿。
直到府里下人过来送了早膳,她才不情不愿的被连翘伺候着洗漱换了衣裳。
估摸着今日阿姐还是不肯让她出门,她也没心思打扮,随意捡了件象牙白的素绒小袄穿在了身上,底下配一条同色的罗裙,就这么百无聊赖的蜷着腿坐在软榻上。
早饭也是她在宫里惯常吃的那些。
野鸡煨的汤,加了些糯米,煮成了鸡丝粥,另又配了一小碟笋丁的包子,还有一碟腌制许久的嫩姜。
云韶打小就体寒,每到冬天就手脚冰凉,所以这腌制的嫩姜,是顿顿常备的,为的就是叫她去去身上寒气。
天天吃总有腻的时候,茯苓连哄带劝才喂了几口,这小祖宗便再待不住,跑到窗口看外头树枝上结的霜花儿。
白生生亮晶晶,结在枝头上,像是一朵朵小花儿。
云韶看的正起劲儿,连翘又递来一个汤婆子给她抱着。
正这时,窗外院门突然被人推开。
阿姐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是沈辞,另一个走在里侧,被挡着看不清脸。
“云儿可收拾好了,快出来瞧瞧,看阿姐带谁来看你了。”宛青立于院中,笑盈盈的喊了一声。
云韶一见是沈辞来找她,顿时心中大乐。
沈辞同钟佺也有师生之谊,正月里前来拜会恩师也是情理之中,估计是阿姐见她无聊,便带过来同她说说话的。
“辞哥哥!”她乐颠颠的跑到院子里,结果人还未站定,视线就被沈辞身后的那个人给吸引住了。
比沈辞还略高了半头,依旧一袭清俊白衣,眉目俊美,却气质倨傲,眼里冰霜未融似的,一点不见人情味儿。
云韶一见是他,刚才还喜气盈盈的小脸立马就灰了三分:“臭书生,你怎么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