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觉得赵海笑得真瘆人。

他和对方扯了半天，两人一同追忆峥嵘往昔，从丢手绢到撒尿和泥，从蓝精灵到变形金刚。李岩和赵海这样瞎扯，就是打算在不刺激赵海的前提下，试图让他仔细回想起5岁时候的那次游戏厅之旅，李岩觉得既然这里有着怎么都说不过去的逻辑缺陷，那么赵海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跟当天发生的事情一定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瞎扯是有用的。

李岩发现赵海5岁以前的记忆非常清晰。这本身就不太正常，人类在1岁之前没办法形成完整的记忆，甚至连大段记忆都很难保留，只能以闪回的几幅画面或者模糊的感受记忆，来记录生命的碎片段落。

赵海不太一样，他记得大段幼年的时光。甚至连在襁褓中撒尿的记忆都描述得活灵活现，如果他没有在撒谎的话，那么深刻到这种程度的记忆实在是很难大量保存在大脑里的。

好吧，赵海现在可能没有这个器官，所以这就更加不正常了。

但是一旦说到本应存在5岁之后的记忆，赵海的叙述立刻就变得模糊混乱起来。正常来说，赵海的死亡是昨天才刚刚发生的事情，就算鬼魂因为逃避或者因为恐惧，对自己的死亡细节会记不清楚，但是就连自己在实验小学是哪个班都不记得，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

李岩甚至觉得自己面前的这个东西，可能并不是赵海本人。

他看了一眼在那边微微扭动的骨山，心里更加觉得这肯定不是赵海本人，或许是个跟自己一样得到了赵海那段记忆的怪物？误认为自己是赵海本人了？

李岩叹口气，拿手上的铁锥无聊地在沙土上乱刨。

右腿酸疼不止，让他不能长时间站着跟赵海瞎扯，所以十分钟之前，李岩就已经一屁股坐在了沙地上。再加上实验小学周围，仍然有漫天的吊死鬼在晃晃悠悠指着这边，李岩心里发虚，就把自己缩了缩，刚好能让赵海庞大的身躯将自己遮住，多少也能带来点安全感。

跟一座烂骨头山找安全感，李岩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

问不出来，所有的问题揉成一团乱麻，赵海顶着李岩自己的脸，看着似乎挺精明，结果又是个糊涂鬼。李岩不想再去研究赵海身上的问题了，连带着，也不想再弄清楚这里到底是几十年后，还是死后的世界了。

李岩把铁锥在手上晃了两下，然后忽然直起身子，用铁锥指着公厕那边说：“海子，我要去那边看看，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一下就回来。”

“哪边啊？”

“那边啊，就那个公厕，哦，我忘了你看不到东西，就咱们学校的新厕所，前两天你还跟我一起去过的那里。”

“哪里？”

“好吧，忘了你记性也不是很好。就是咱们班那个二号教学楼旁边，也就二十多米的位置，新盖的那个厕所。”

李岩边说边看了一眼后方那片散落一地的碎砖断瓦，曾经的二号教学楼，已经被活泼好动的赵海同学拆成了一地的碎石。

二号教学楼常存我心，毕竟也算是救过自己一命。李岩在心里默哀。

余光扫过，李岩突然觉得赵海似乎有点不对劲。

他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