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伟站在母亲家的门口，一直没敢敲门，四年多未见母亲了，他也感觉到了愧疚。要不是小姨跟他说了这些年他的生活费全部都是母亲一个人挣的，并没有从现在的丈夫家拿过一分钱，他也不会有那么难以面对自己的母亲。

曾经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应该了，他嫁了有钱人，自己本就应该她来养，给多给少都是天经地义。只是没想到结果竟然是这样，每一分钱都是母亲挣的。

对儿女的偏心，向来是中国家庭存在的现象，能一碗水端平的父母其实向来不多。有的重女轻男，有的重男轻女，还有的爱学习好的，不爱学习差的，这似乎是普遍现象。即使区别对待了，做父母还是觉得是对谁都是一样的，本身偏爱就产生这样的错觉，当父母的人身在局中觉得对每个孩子都一样。

门突然打开了，杨春芳看见四年多未见的儿子，没法激动，更多的是觉得这么多年的付出全喂给了一个白眼狼。

李伟也说不出话，太久没喊过妈了，他难以张口。

王馨眨看了眼前的陌生人几眼，问：“妈，这个哥哥是谁？怎么站在我们家门口？”

“这是你哥哥，”杨春芳笑着说，“........亲哥！”

“是不是就是那个白色姐姐的弟弟，你跟我说过，我想起来了。”

杨春芳拍了一下王馨的手：“别乱说，什么白色姐姐，就是姐姐。这是你姐姐的弟弟，也是你哥哥，都是妈妈生的。”

李伟站在一旁略显尴尬：“要出去？有急事？我.......我改天再来！”他说着把水果递给杨春芳，“水果。”

“没啥事，带妹妹去看看外婆！改天去也行。”

“一起去吧！”李伟说，“我没啥事，只是来看看你。我和.......你们去，说几句话我就走。”

杨春芳完全不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事，疑惑地拎着水果放到屋里又走出来。

一行三人下到停车场，杨春芳说：“会开车吗？要不你来开。”

“会，都行！”

他启动车子，开出停车场好久还找不到话说。车子停住等红绿灯，他侧头看了一眼副驾的母亲：“妹妹几岁了？”

“13岁，现在上初二，儿子上高中，放假比她晚，你姐最近怎么样？一一听说出院了？”

“好了很多，以前痴痴的，那次事之后，住了四年多的院，经过治疗变得像个小孩一样，说话也顺畅了，这也挺奇迹的。”李伟说。

“那就好，之前去医院看过她一次，她竟然记得我，挺让人诧异的。”

李伟抬起手蹭了下鼻子不再说话。十多分钟后，车子在郊区的一栋楼房前停下。他之前上学也只是偶尔回来一次，一半的假期都留校，回来也只是在小姨家待两天，偶尔会跟着小姨来看一眼外婆。

他在外婆家吃了顿饭，坐着聊聊天，又开着车跟着母亲回城里。

下车后，他把车钥匙还给母亲，想了很久才说：“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我好像这些年一直憋着一口气。你追求更好的生活也本来没有错，对曾经那个家的所有人，我都产生了误解。好像那只是贫穷所导致的，但你们对姐姐不好也是事实，想要再生一个正常的小孩也是事实，可能只是因为置身在其中，所以觉得一切都是不合理的。大家都是人，没有说一定能做到完美。我其实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你们现在各自都生活得好好的，就够了。我不是个好儿子，我早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只是一直不想承认。本来我不打算再回来了，在外工作的三年多，我一直觉得在逃避，我以为回来就能安然地去找你们说清楚，可我回来了，依旧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们。很多事的确是你们造成的，包括我对姐姐的愧疚。很多时候我在想，如果我没出生，是不是你们就会全心全意地投在姐姐身上。你们被动地让我背上了对她的愧疚感。你们不是不知道姐姐经历了什么，她的人生让我不忍回想，你们让我有一个这样的姐姐，小时候的我常会遭到伙伴的嘲笑，那是我很痛苦的一段时光。你们生下了她，又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你们开始忽略她，你们是否以为她对这些完全无感。不是的，她记得你们任何一个人，唯独忘记了我。是因为我对她造成的伤害更大，因为自尊心，在有人的时候，我也自动地疏远她。她从未记得小时候的我，我.......”

李伟一时说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