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漠的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我要抓住她！

祝华！

“不许动！”“举起手来！”

古漠猛地抬头，他已身处一座角斗场的中心，四周看台上数十名士兵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们手中的冲锋枪，泛着幽幽蓝光。

在另一处时空中。

祝华悠悠醒来。

天地一片茫茫然。

准确的来说，这一片天空没有天与地的分别，只是一片空白。

这是儿哪儿？

环视一周，那先前见到过的黑衣人就站在祝华的身后。

一想之前在游乐场中，黑衣人与白衣女子打斗的场面，恐惧充斥了祝华的内心，她后退了好几步，低着头：“你，你要干啥。”

黑衣人放下兜帽。

祝华在看他面容的那一刹那，所有恐惧消失的无影无踪。

黑衣人笑了，这种纯真的笑容本不应该出现在他沧桑的脸上。

“祝华，好久不见。”

………………

“这该死的幻境！”

古漠咬牙切齿的想着。

天空中下着小雨。

周边士兵神情严肃，夹着枪迈着小步子，一步一步的向古漠靠近过来。

而在他们身后，一人正拿着喇叭喊着：“你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曼陀罗，不要做无谓的抵抗汇！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

古漠这才注意到，他的身后背着一女孩。

女孩的左臂断了，伤口中却不是血肉，而是机器，裸露在外的电线在雨水的浸润下，发出滋滋的火花。

这女孩，是机器人。

“最后警告一次，放下曼陀罗，不然后果自负！”

古漠感受着身后女孩的体温，感受着她呼出的炙热气息打在耳垂上，感受着她的砰砰然的心跳，摸上了腰间的剑。

他从小就在父亲的教导下练习剑法，虽然从未在人前展示过，但剑术却已是登峰造极，就连平日严厉的父亲都不止一次会赞叹于他的剑术天赋。

古漠按照父亲的那神乎其神的手段，在脑海中蕴养了一柄剑，就是随着他进入幻境的，此时别在腰间的剑。

也正是这柄剑，让他在前一个环境中斩杀了数百所谓的“仙人”。

可即使他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宗师境界，也依旧是凡人之躯。

换句话说：现在没了之前幻境中飞天遁地的能力，简简单单一把手枪，就能要了他的命！

此时，古漠的理智告诉他，只有放下身后的女孩……不，是机器人，才能换取一线生机。

可是身后的女孩的只是机器人吗？

那细腻的皮肤，炙热且急促的呼吸，不安的心跳……

但这些都不值得他用生命去冒险。

放下女孩，后退了十步，古漠举起双手：“别开枪，我投……”

“开火！”

“火”字还未落下，古漠的眼神冷了下来，抛开了一切杂念，五感变得敏锐无比。

此时的古漠，甚至能感受到每一滴落在身上的雨水。

时间都好像慢了下来。

【距离，二十米。】

【距离很近，压强，温度，湿度对于弹道的影响微乎其微。】

【子弹的动力势能衰减可忽略不计。】

【子弹初速度为三百米每秒，避无可避。】

【方案一：用剑格挡回。】

【子弹速度远超过我的反应速度，否决此方案。】

【方案二：是预判子弹飞行轨迹，在扣动扳机之前，提前躲避。】

【人数，三十二人。】

【考虑到枪械后坐力与交叉汇火力，否决此方案。】

【方案三：在方案二的前提下，以假动作诱导，制造火力空白。】

【此方案，生存率可提升至百分之零点三。】

一瞬间，古漠眼中的世界变成了灰白，唯一的色彩，就是从三十二只枪口延伸出的笔直红线，以及汇所有士兵的目光蓝线，落在他的身上。

士兵们扣动了扳机。

子弹洞穿雨滴，火雨砸碎了水幕，交织出天罗地网。

就在士兵开枪之前，古漠动了。

向左。

【无致命伤。】

【贯穿伤一处：左脚脚掌。】

【灼伤四十六处：脸颊，右腿小腿，小腹等，暂不影响行动。】

宝剑出鞘！

向前。

【致命伤一处：小腹】

空白之地，无处可避。

【唯一的掩体就在……】

向右前。

冲向机器女孩！

“停火！”

当古漠放下机器少女他们才开火，说明这个名叫“曼陀罗”的少女对他们非同一般。

那么，用机器少女做挡箭牌，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预料之中，古漠举起女孩当做盾牌的景象没有发生。

他一跃而过，像是一股风，三两步冲上了观众席。

面前的士兵还未反应过来，握枪的右手已被斩断。

惨叫声响彻云霄。

古漠在士兵之间游走。

有了前车之鉴，这些士兵纷纷拔出匕首，可没有人是古漠一招之敌。

残肢断臂，伴着血花在空中飞舞，如梦如幻。

“开枪，开枪啊！”拿着喇叭的指挥官大叫。

“可是长官，开枪会打中自己人啊，而且敌方……他没有杀一个人，只是致残。”

“一群废物，枪给我！”

指挥官抢来冲锋枪，向着士兵扫射。

数人中弹倒下。

古漠藏在一人身后，任由子弹在他身上开出血色昙花，以血肉为盾牌，向着指挥官冲去。

“啊啊啊！”指挥官惊恐的大喊，只能眼睁睁看着古漠离他越来越近。

直至眼前！

古漠的模样也清晰的映入他的眼眸。

口腔被洞穿，脸颊高高肿起猩红一片，头发烧焦了大半，还有火星残留，衣衫褴褛，浑身是血。

宛若九幽恶鬼。

古漠斩断了指挥官的双臂，掐着他的脖子举在半空中。

“你们是谁？”古漠寒声，“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要袭击我？”

“无冤无仇？哈哈哈！”

指挥官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掏出腰间的匕首，指向他自己的心口。

他眼中森森的目光紧盯着古漠，古怪且邪魅的笑容让人很不舒适。

“我们很快会再见的。”指挥官说着，终结了自己的生命。

残存的士兵完全丧失了斗志，四散逃开。

没有了生命威胁，古漠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漏风的口腔像是风箱发出呼呼响声，每一次呼吸都是火辣辣的痛。

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片完好的地方。

一阵眩晕感传来，古漠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

【不行，还有一处致命伤。】

他强忍着不适，在指挥官的尸体上翻找出急救包。

酒精，打火机，以及订书机模样的，伤口缝合机。

撬开子弹倒出火药，又找来一根木棍咬在口中。

酒精倒在小腹。

“订书机”缝合伤口。

撒上火药。

点火。

口中的木头发出咔咔响声。

【这一枪伤到了肠子，但目前只能先止血了。】

他如法炮制处理了剩下的伤口，杵着宝剑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不知道最近的医院在哪里，希望这个幻境里有医院吧。】

正想着，在观众席的最高处，又有上百名士兵涌现出来。

枪口幽幽蓝光照亮了古漠那苍白的面色。

他仰头看着士兵。

不得不说古漠的运气很不错。

在没有掩体的情况下，面对三十二名士兵的扫射还能够存货下来，他灵活的身法和策略之占据了很小一部分原因。

最重要的原因，是在枪林弹雨之中，没有一颗子弹飘到他的脑袋上。

“我这运气，都可以去买彩票了。”古漠自嘲的想着。

可是，当他面对数倍与此前敌人时，依靠运气存活下来的概率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别的不说，就单论他此时伤痕累累的身体，就和靶场的靶子没有什么区别。

就算是再白痴的士兵，也不会打偏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靶子。

如何破局呢？

古漠低头看了看数米开外的机器少女，感受着伤口传来的刺痛，无奈的笑了。

【无解的死局。】

这是古漠得出的最终结论。

砰砰！

两声枪响起，精准的命中了古漠的小腿。子弹打穿了血肉，打碎了骨头，古漠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一人走了过来。

古漠抬起头，依旧是熟悉的指挥官。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指挥官一脚踹在古漠的小腹。

古漠在雨水中翻滚。

指挥官一只脚踩在他的头颅上：“我说过，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古漠脸上看不出恼怒，只是嘿嘿一笑：“我现在投降还来得及吗？”

在不可能抵抗的绝境面前，服软投降，是唯一能活下来的选项。

他古漠不是不懂变通的蠢蛋。

性命高于一切，只要有命在，一切都是可能的，没有什么能高于自身的性命。不管是尊严，信仰，还是其他，都是如此。

虽然很不甘，虽然愤怒的火焰几乎要将他吞没，但眼下也只好如此了。

砰！

古漠手臂炸开，宝剑带着半截手臂跌在地上。

指挥官一手拽着古漠的头发，把他拎了起来。

“不管说什么，你今天都要死。”

指挥官说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邪魅一笑：“求我。”

他摆足了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像是戏弄老鼠的猫儿一样，“求我，或许我心情好能放过你呢？”

古漠不语。

指挥官脸上戾气闪烁，拽着古漠头发狠狠想着地上砸去。

“你们这些修行侧与魔法侧的人，不是都喜欢祈祷吗？祈祷你们的神明降下奇迹的力量，拯救你们与水火。”

指挥官看着古漠的眼睛：“现在，我就是执掌你生死的神明，像一条狗一样向我祈祷吧，就如你往日所做的一样。”

古漠的目光闪烁着，嘴唇蠕动着。

“大点声！”指挥官给了古漠一巴掌。

古漠的声音大了一些，可是依旧听不真切。

指挥官不耐烦了，掏出一把手枪，抵在古漠的额头上：“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古漠目光灼灼，血顺着额头留下，穿过枪口的阻隔，落在他微微翘起的嘴角。

两个字，掷地有声，在场的任何人都清晰可闻：

“做梦。”

不等指挥官反应过来，古漠扑了上去。

如受伤的猎犬，如濒临绝境的狼王。

一口牙齿，死死咬在指挥官的喉咙上。

既然服软无用，死亡已成定局，那么所有的策略都已经不重要了。

此时的古漠，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你想要我的命？好啊，拿你自己的命来换吧！

“啊啊啊！”

指挥官惨叫着，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古漠还会有反扑的力量，慌乱中开了数枪，其中一枪击穿了古漠的心脏。

可古漠撕咬的力道不减半分。

高台上，所有的士兵都被这一幕震的发不出声音。

天地之间，只剩下指挥官的惨叫，以及淅淅沥沥的雨声，与不远处的蝉鸣。

等到那惨叫声弱了下去，等到那指挥官的眼中没有了光亮，古漠这才抬起头来，吐出一口血肉。

他站着，小腿被子弹打飞，就用伤口断面杵在地上，环视着四周。

那眼神，活像是一只择人而噬的猛虎。

所有士兵齐齐后退了半步。

他们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看上去凶猛的少年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量。

“补充一句，虽然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但是我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古漠仰头笑着，那神态，活像是舞台剧谢幕时候面对观众的演员。

他说：

“我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一直都是。”

说罢，他便失去了所有力气，眼中的光彩散了，向后倒下。

昏迷过去之前，一道声音清晰的传入耳畔。

“这小子有点意思啊。”

只不过古漠已经懒得去思考说话的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