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世界，古漠消失十五分钟之后。
张子成点燃一根烟，站在古漠“死去”的地方。
这里什么都没有，四周也安静的可怕，没有熙熙攘攘的行人，没有轰鸣的汽车，什么都没有。
安静不像是一座城市市中心应该有的。
仿佛一切都已死去。
小王匆匆忙忙跑进小巷，张子成扭头看着他：“怎么样？”
小王平复了呼吸：“老板，我按照你的吩咐，找到了你的那个朋友，‘a市发生了里界入侵，请尽快疏散群众’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转告了他。”
张子成点了点头，小王继续说道：“不过老板，非要让我跑腿吗，你就不能自己打个电话？”
“你自己拿出手机看看。”
小王掏出手机：没信号。
“走吧。”张子成熄灭了手中的香烟，“这里不安全了。”
他们徒步向外走去，路片逐渐有了人烟。
同时街道旁的官方广播中，优美的女声不断回荡：“因市中心发生危险化学品泄露，请各位市民有序撤离。”
人群汇聚起来，在警察的组织下，有序的向着城外撤离。
张子成则带着小王，走入一条小巷。
小王：“老板，发生了什么？”
“小王啊。”张子成又点燃一根烟，他深吸一口气，手中香烟断了半截，吐出一口浓浓的烟气，“你觉得，我们人类，算什么？”
小王摇摇头。
张子成扔下烟蒂，用脚尖狠狠的来回碾压：“你觉得，蟑螂会怎么看待他们自己？
“蟑螂只能在有限的空间中活动，比如说一个纸箱，一间屋子。他们无法看到更广阔的的世界。因此，蟑螂们便自认为，自己是这个纸箱世界的主宰。”
张子成目光森森：“蟑螂们会联合起来，拉帮结派，占据自己世界中有利的资源和环境。当生活中出现他们无法理解的东西，他们便会认为是神明的恩赐。”
听到这里，小王好像想到了什么，心中不由升起一阵恶寒冷。
“对于这里真正的主人来说，我们，只不过是寄生的蟑螂罢了。所谓人类文明，在他们的眼中，不过是拉帮结派的蟑螂一样可笑。”
啪，啪，啪。
鼓掌声从小巷深处响起，拐杖，皮靴，西装，礼帽，小胡子，一个外国人走出阴影站在阳光下：“精彩，实在是精彩，这一番蟑螂和神明的比喻实在是太贴切了。”
小王惊恐的站起来，这个小巷是个死胡同，一眼就能看到头，他十分确定，之前这里没有人。
这个英国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反观张子成，却没有太多意外的表情：“还记得我吗，肖恩·乔布。”
肖恩·乔布笑了起来：“老张啊，我们有六年没有见面了。”
张子成有些意外：“没想到你竟然记得我这么一个无名小卒，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无名小卒？”肖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如果你这种人都算是无名小卒的话，那半神之下的其他人又算是什么呢，狗屎？”
张子成沉默着，却有另一道声音回答了他：“不到半神确实都是狗屎，别牵扯上人家张子成。”
肖恩听到这声音，眉宇间多了些戾气：“王文轩，你不在你的第三宇宙朝歌城好好待着，来这里干什么？”
顺着肖恩的目光向巷看去，一个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寸头，迷彩裤，军蓝色的短袖，腰间别着枪，一个英姿飒爽器宇轩昂的军人。
只是他另一则腰上挂着的金属盒子，这么看也有几分违和的味道。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王文轩耸耸肩，一把搂住了张子成的肩膀，“更何况，我就不能来看看老朋友吗？”
张子成躲开了他亲热的动作：“老朋友？呵呵。”
肖恩脸上浮现笑容：“你看看，人家根本不买你账……”
话音未落，王文轩已经冲到了肖恩面前，匕首，直刺咽喉。
没有人看清楚他是如何移动的，那种速度，已经超过了人类眼睛所能捕捉的极限，却又如一阵清风拂过水面只是泛起一阵涟漪。
当！
拐杖和匕首碰撞，撞出火花。
“直接动手，招呼都不打一声？”肖恩脸上带着怒气，“好歹我们也认识三百年了，你就这么不讲情面？”
三百年？！！旁边的小王张大了嘴巴，正常人类哪里有三百年的寿命？而且这两人看上去还能年轻，丝毫没有衰老的样子。
他们就是张子成口中的，这个世界真正的主人吗？
却听王文轩说道：“成神的契机就在眼前，到头来我们还不是要打一场？不如趁早分出胜负，省得在里界入侵的幻境里，再打的你死我活。”
“有道理。”
话音未落，一道火焰从手杖上腾起，眨眼就蔓延至王文轩全身。
“你什么时候赢过我？”肖恩整理着衣领，“三百年来，你我之间从来都是高下立判。”
砰砰！
两声枪响划过长空，肖恩手杖轻点两下，子弹掉落在地上。
微风拂过，吹散了王文轩身上的火焰，他身上那一身军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幽暗深邃的淡蓝色紧身衣，紧身衣上电路的痕迹隐隐若现。
“纳米科技。”肖恩啧啧称奇，“看来你这几年进步很大嘛。”
王文轩不答，又开了两枪，身体却先子弹一步，逼近了肖恩，一拳打向他的小腹。
王文旭很了解肖恩，至少三百年前是这样。
像肖恩这群魔法师，近战，是他们最薄弱的地方，一旦一个魔法师被近身，基本上就已经可以宣告死亡。
肖恩的近战，虽然不像其他魔法师那样赢弱，却也是他的短板之一。自己身穿纳米战甲，在力量上要强过他百倍。
这一拳，他一定会躲。
所以，王文轩开了两枪，两颗子弹都射向了肖恩躲闪的必经之路上。
他肖恩是选择挨一拳，还是吃两颗子弹？王文旭期待他的选择。
说时迟，可也不过一刹那的功夫，拳风已至。
肖恩没有丝毫躲闪，像是失了神一样愣在原地。
拳头穿过小腹，却没有击中物体的实感。
肖恩的小腹，空了。
血肉消失，徒留空洞，空洞四周，有火焰在随风飘摇。
不是王文轩打穿了肖恩，而是肖恩……将自身的血肉，化作了火焰！
下一刻，肖恩整个身体都融于火焰中，又在后方几十米凝聚出本体。
王文轩上下打量着肖恩，那眼神好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化实为虚？你们这却外国人不是很反感这些吗？”
肖恩笑呵呵的：“不放下偏见，怎么能进步……”
他忽然停住了，因为小巷外，有阵阵脚步声传来。
沙，沙，沙。
那是麻布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
沙，沙，沙。
不知道为何，王文轩也不说话了，目光紧紧盯着巷口。
沙，沙，沙。
一旁观战的小王不明所以，却敏锐的发现，就连身边的老张张子成，也不自觉的紧绷着身体，那是时刻准备战斗的信号。
沙，沙，沙。
脚步声停住了，来人站在巷口。
白色。这是小王对于来人的第一印象。
白衫，白鞋，白发，白眉，就连瞳孔都是白色，腰间白色的长剑和葫芦，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雪白。
“他又是谁？”小王对张子成问到。
张子成长出一口气：“神明之下第一人，千万宇宙中，凡人能够到达的顶峰，李明哲。”
肖恩开口了，呵斥声遮掩着他内心的惊恐：“李明哲，你不是号称对成神不感兴趣吗，不好好的在你第二宇宙的剑宗待着，怎么也来趟这浑水？”
李明哲看了肖恩一眼。
腰间宝剑铮鸣，剑气肆意。
肖恩不自觉后撤了一步。
“我来救人。”
这里的里界入侵，有让他们成神的契机，无论肖恩还是王文轩，都是为此而来。
但他李明哲不同，他出现在这里，仅仅是因为有近百普通人被困在里界入侵中，若是不加以阻止，会有更多人遇害。
只是路过此地，便来救人。
这就是李明哲。
听到这里，王文轩和肖恩齐齐松了口气。
他还是他们记忆中的那个李明哲，三百年的时光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
李明哲摘下葫芦饮一口酒，对王文轩悠悠说道：“东西呢？”
王文轩欲言又止，拿出铆钉模样的黑色石头，猛的砸在地上。
在这看似普通的石头下，地面如水，泛起涟漪，竟向着半空中扩散。
“涟漪”宛若实质，凝成一道虚幻的门户。
门户中一片漆黑，有女子尖锐笑声从中传来，伴随着恸哭与癫狂的咆哮。
李明哲站在门户前，背对众人：“你们两个想成神，我不干预，但要在救人之后。”
李明哲跨入门中。
肖恩和王文轩黑着脸紧跟其后。
等到所有人离开后，小王撇着嘴：“他们就是你说的，这个世界真正的主人？我看也就那样啊。”
这不是小王眼高手低，而是他对人类文明很有信心。
别看王文轩速度快，肖恩手段神乎其神，李明哲气场强大，在现代火力面前，连一只苍蝇都算不上。
别的不说——他们能抗住核弹吗？
张子成笑了笑，向前两步，走到肖恩与王文旭交手的地方，丢下一块石子。
哗啦啦。
在小王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地面露出一个深三米的坑洞。
这是王文旭一脚踩出来的，尽管他没有用多少力量。
“这只是他们力量的千万分之一，但足以管中窥豹了。”张子成悠悠长叹，“你以为两人都出了全力？如果那样，整座城市都将不复存咋，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小王喉咙滚动。
“知道别人怎么称呼他们这种境界吗？”
“是什么？”
“半神。”
小王默然。
“行了，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张子成拍着小王的后背，“和别人一起避难去吧。”
“那你呢？”
“我要等，等一个结果。”
目送小王离开，张子成又点上了一根香烟。
缕缕烟气向上，托举着天空中的云彩。
“六年前了啊……”他自语道。
不知不觉中，手中的香烟已经燃尽，灰烬落了满地。
咔……
一声清脆的如同玻璃破碎的声音传入的耳畔，声音很细小，细小到甚至会让人误以为那是不经意之间的和幻觉。
咔咔！
声响逐渐增大，且越演越烈，逐渐变化成刺耳的噪音，就像是指甲在黑板上摩擦的声响。
一道声影横飞出来，撞在张子成身上。
那是李明哲，白衣染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自从左肩斜向下延伸至腰胯，肉眼可见伤口下跳动的心脏。
张子成手疾眼快接住了他，后者挣扎着保持着眼中的清明，拽住张子成的衣领，用全身的力气大喊：“逆流河，是逆流河！”
说完他便昏死了过去。
“喂！”张子成摇晃着李明哲的肩膀，“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了？里界发生了什么？”
李明哲自然无法回应他。
张子成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
这确实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重量，形状，颜色，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它像是路边捡来的普通石头，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张子成轻轻抚摸着这块石头，像是在抚摸孩子稚嫩可爱的面容。
然后，他用力将其砸在地上，摔的粉碎。
在他砸碎石头的那一刹，一道雷声传入耳畔。
轰隆隆
………………
簇拥在人群中华丽马车，此时也是孤零零的漂浮在半空中。
数百仙人，悉数跌落凡尘，被古漠一个人杀的干净。
古漠踏空而行，一手持剑，一手捏着胖子的头颅。
“放过我！”胖子尖叫着，“我只是奉命行事，大不了……大不了以后不找你的麻烦就是了。”
古漠笑了笑，扫了一眼身后的孩童。
他们的眼中已有了光亮。
“在此之前，你杀了多少孩童？”
胖子愣了一下，而后愤怒了起来：“我没有吃人！没有！”
古漠舞剑，抵住他咽喉。
胖子更加疯癫，指着那些孩童，“他们也能算是人？不过几个肮脏的贱种！我，我们才能算是人，仙人！他们的血肉能够助我突破境界，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报……”
他的嘴还动着，身体已经如断线的风筝向下坠落。
古漠丢开头颅，厌恶的甩了甩手，“垃圾。”
祝华扑了上来，像是树袋熊一样挂在古漠身上。
“古漠你好厉害啊！”
古漠无奈，敲着她的脑袋，“你怎么跑那边去了？”
“我那里知道，这里可是幻境啊，我自己又控制不了。”
“不知道……先不说这个，”祝华兴奋在古漠身上爬上爬下，“那可是数百名仙人，能飞天的那种哎！你一个人全都解决了？还有，你咋飞起来的？教教我行不行？”
古漠摇摇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上面还残留着鲜血：“不知道，好像我忽然就有了这股神奇的力量……”
正说着，他手上的鲜血像是有生命一般动了起来，变化成一朵鲜艳的彼岸花。
紧接着，彼岸花凋零了，纤细的花瓣四处飘散，落在空中，云上。即使无所依存，飘散的花瓣又生根，发芽，眨眼又是一朵又一朵彼岸花生长了出来。
山巅，空中，云上，乃至空中，四处都是猩红的彼岸花。
眼球，孤零零的眼球。
眼球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彼岸花的中央，一朵，两朵，三朵……
狰狞诡异的眼球转动，瞳孔定格在古漠身上。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一点，古漠甚至能通过千万瞳孔的倒影看到自己的摸样。
哭声，咆哮，悲鸣，呐喊，阵阵魔音贯穿脑海。
侮辱，咒骂，祈祷，哀嚎，世间所有陈杂纷至沓来。
古漠痛苦的捂住了脑袋，一个踉跄，最终还是稳住了身形。
可祝华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她晕厥了过去，双手一松，直勾勾的落了下去。
“祝华！”古漠强忍着疼痛，笔直的向下俯冲。
四周的空间扭曲了起来，线条交杂，颠天倒地，一幅幅“灵动”的抽象画作惟妙惟肖，似桀桀笑脸，又好似弥留之人的眼眸。
或是明亮且坚毅，或是满含期望与不舍，又或是许久不见的激动重逢。
有背叛，有崇拜。
有蔑视，有愤恨……
这些所有，古漠皆是视而不见。
他眼中只有祝华。
但即使他已用尽全力，他与祝华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我要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