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对家庭影院的好奇,我大伯手里夹着烟,轻轻吐出一个烟圈,向我炫耀:“在大爷家好吧?我告诉你,你大爷现在想要嘛就有嘛。”
我对于这种炫耀很无感,因为我对于家庭影院没有需求。
我看向大伯的眼神中,只有对他手里夹着的云烟的鄙视。
我心说,最起码你抽的烟就不如我姥爷家的好。
当然,大伯绝非抽不起更好的烟。
他只是喜欢这个烟的味道,外加他和我大伯母抽烟都很凶。
他们家每周消耗硬包红云遗留的烟盒,都可以让我堂兄做一个拼插花篮。
在没有烟卡的年代,这种手工让我堂兄在学校很有面子,也让他结识了一些与他阶层不同的小伙伴。
而我的父母,在那一年对待家庭麻将聚会的态度,很显然便不是消遣。
在当年,家里两口子都上班的家庭,叫做“双职工”家庭。
而我父母这样的“双下岗”人员,属于每日无所事事的无业游民。
他们对于家庭麻将聚会的执着,基本属于上班打卡一般的渴望。
在辗转于大伯家、姑姑家、奶奶家,参加各种家庭牌局之后,他们即将面临无牌可打的局面。
我个人觉得,这很正常,哪个好人家里天天攒牌局啊?
再喜欢这个消遣,也没有天天在家组局的道理。
我的父母当然也不喜欢天天打牌,但他们只是把这个当做了创收的手段。
在家外没后牌局之后,他们在我家那个建筑面积只有十四平米的小屋子里面开始组“亲情局”。
我很清楚的记得,从那年秋天开始,我每天放学回家,都可以看到他们在家里打麻将。
有时是跟大伯、姑姑,有时是跟老叔、老婶……
更多的时候,是和大伯母以及我的新“姑父”。
因为,大伯在鱼塘边玩,大伯母觉得去牌馆带着孩子不方便,就把堂兄带来我们家。
而姑姑要伺候自己的前婆婆,也不是每天都有时间,就会让她的男朋友出来替她应酬亲情局。
这个新的姑父,有着很体面的工作,是一名铁路职工。
在当时那个年代,对于体面工作的定义,不是坐办公室风吹不着、雨淋不着。
老百姓对于体面工作的朴素定义第一就是“铁饭碗”,第二就是有一点小特权。
铁路职工身为“铁老大”的小弟,自然算是铁饭碗。
而且,他们仗着自己在铁路上班,可以排到黄牛都很难排到的紧俏车票。
这在其他买票都很难的百姓眼中看来,便是十分难得的小特权。
而我更看中的是,他们那种内部人员专属的免费无座通勤车票。
我也是在这个姑父这里学习到,火车上再怎么人多,只要坚持从车头走到车尾再挤回去,就总能找到一两个可以临时歇脚的座位。
这一点,对我之后自己坐火车有很大的指导意见。
即便是这样,我却不是很喜欢这个姑父。
因为他抽烟太凶,比我大伯和大伯母都凶。
那时我回到家中,家里经常烟雾缭绕。
即便是到了如今,我家那间老房子的墙面,还有一种烧烤店式的暗黄风格。
我想,我就是从那一年才开始讨厌家庭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