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机室内烛火摇曳。八位枢机会核心成员坐在直背椅上，等着主教来主持会议。长时间的等待，已经让几个性子焦躁的老头子在椅子上不停地扭动起来，嘴里咕哝着脏话，稀面团一样的老屁股下面，旧椅子咯吱咯吱地响。所幸其他人还能保持镇静，他们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排演接下来要讲的内容。他们有的眉头紧锁，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有的双手抱臂，闭目养神；还有的戴着一副有防滑链的眼镜，微眯的双眼躲在镜片后面，一遍遍翻看会议材料。

这些人大都年过百岁，皮肤松弛，头发花白，呼吸声粗重。一只脚已经迈进棺材，可还拼命地踢棺材盖，不让它打开。乍一看，整个枢机室像个养老院。

主教把油灯放在楼梯口右边凸出来的支架上，趁着转身的当快速调整好脸上的表情。这种程度的变脸对他来说早就轻车熟路了。

“最近排便不太顺畅。”主教转过头说。

“咳咳！”

一位司铎故意咳嗽两声提醒他注意言辞，但是主教充耳不闻。

“巴特，你他娘的准把你那该死的便秘传染给我了！”主教看着一位秃头上粘着几根毛的老家伙说，“不然老子怎么可能拉不出屎？！”主教怒目圆睁。

枢机室里哄堂大笑。

那位叫巴特的老头不情不愿地抬起头，但是不愿跟主教对视，仿佛主教排便不畅真的与他有关似的。“我的便秘早就好了。”他扭过头咕哝一句。

“你把你的丢给我了，你的可不就好了？”主教戏谑地道。

“我可没听说过便秘也能传染。”巴特又咕哝一句。

主教走到会议桌前，把桌首的椅子一把拉出来，坐了上去。“我看大家都在了，那就开始今天的会议吧。”

教士们纷纷坐直身体，形如枯槁的手开始翻阅面前的材料。他们进入工作状态很快，这种年龄还有如此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这一点主教也不得不佩服。

主教靠在椅背上，手指不停地敲着桌面，目光在一张张苍老的脸上扫过。他们一张一张地翻着为会议准备的讲稿，翻过来翻过去，哗啦哗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主教旁边的二人是黎桑和温斯顿，黎桑是一个中国人，留着短发，温斯顿长得大腹便便，头发稀落落地攀在头皮上。他们两人与主教关系较好，当初主教能够继任也多亏他们二人的顶立支持。

下面的两位是巴特和乌尔纳，乌尔纳在这些人中最为睿智，戴着一副学者气质的眼镜，镜架上垂着一条防滑链。离主教最远的四人是霍金斯、诺顿、约翰和纳什，除诺顿外，其他三人都与主教交恶。

“各位，就让我先说说吧。”霍金斯油滑地站起来。

所有人都看向他。

“首先，非常高兴能再次见到大家，你们还是没有先我一步去侍奉天主。”说着他把手抚在胸口上。

桌子周围漾起一片淡淡的笑意。但主教没有笑，他自持寿命还很长。

“其次，我想表达一下我的烦恼……”霍金斯继续说。

“你有什么烦恼？”主教问道。

“我受够那破楼梯了！”

他刚说完，几个教士就大笑起来。会议上，批评楼梯的设计已成为大家共同的娱乐，可一直这么玩下去，主教觉得很无聊。

“作为一名虔诚的教徒，”霍金斯继续说，“我拒绝让楼梯送我去见上帝，仁慈的主会责怪我的。所以，我希望这次会议可以圆满地解决阿维尼翁主教的去留问题，如此我也好褪去这身教服，躺在沙发椅上静静地等待审判日的到来，与那楼梯再也不见！”

“哦？”坐在霍金斯对面的纳什抬起头，“霍金斯博士打算退休了吗？”他像念台词一样说道。

霍金斯低下头，双手交叉在一起。“是的，这件事定下之后，我就可以放心地退出枢机会了。我早有此意，只是一直没有……”

“那我可要让你失望了，霍金斯。”主教打断他。

众人将目光聚焦在主教身上。他正悠哉地靠着椅背，手敲着桌子，嘴角微微上扬。

“我喜欢有才能的人，”主教说，“像霍金斯博士这样著名的教士，我当然不能轻易地放你走。所有我决定继续担任主教，也好把您给留下来。”

“你什么意思？”霍金斯气得嘴唇直哆嗦。

主教离开椅背，双肘支在桌子上，十指交叉。他的目光越过桌面，投向里墙上一支燃烧的蜡烛：

“今天，我就来告诉你们我为什么会把犯人藏起来吧。”黑尔舍姆的码头人满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