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鹿茸穿过半个学校,去高三教学楼门口等鹿忍。 鹿忍下来时,周围好几个跟他一个水准的小混蛋,看见鹿茸就是忍不住,“哟,这是谁啊?” 周兑兑第一个窜到鹿茸跟前,“别瞎闹,这我未来媳妇儿。” “滚犊子吧你,你这牛逼吹得越来越精湛了,不知道的还真能被你唬住。”有人说。 周兑兑瞥过去,“你懂个屁?知道为什么阿忍跟我最好吗?就是因为认了我这妹夫,知道我为什么对阿忍这么鞍前马后吗?还不是因为是我大舅哥?” 有人呕一声,“家里是不是没镜子了?没镜子尿泡尿照照自个儿长什么逼样。” 鹿忍没空跟他们打嘴炮,走向鹿茸,揪着她书包往外走。 鹿茸几乎是被提着走,“哥,我脚没沾地。” 鹿忍:“你走太慢了。” 鹿茸:“那你走慢点不就好了?” 鹿忍停下,偏头看她,嗬,这是抱怨呢? 鹿茸一看鹿忍停了,再抬头瞅瞅他的脸色,似乎是不太好,立马闭嘴,大眼睛圆鼓鼓的。 鹿忍把她放下来,自己往前走。 鹿茸小跑着跟上去,挽起鹿忍的胳膊,“哥,你慢点。” 鹿忍看着她的手,“干什么?” 鹿茸不松手,“你走的太快了,脚不容易好。” 鹿忍把手抽回来,“离我远点。” 鹿茸看在鹿忍是病人的份儿上,不跟他计较。 这话作为内心独白也没什么底气,鹿忍什么人,她还想跟他计较?怕是嫌自己命太长。 鹿茸在他身侧,小心翼翼地护着,终于到了车棚,小腿儿跑的可快了,麻利儿地把电瓶车推出来,拍拍后座,“哥,今天我载你。” 鹿忍不听她废话,把车把拉过来,长腿一迈坐在了前头。 鹿茸这个怂包,一点脾气没有,只能软趴趴地说:“哥,早上不知道你的脚扭到了,才让你载的,现在知道了,我是绝对不会上去的。” 鹿忍扭头,是他不耐烦的脸,没错了。“我只说一遍,上,来。” 照往常,鹿茸就乖乖上车了,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胆儿大地摇摇头,“不上。” 鹿忍态度就很明显了,不上拉倒,骑着车在鹿茸面前‘嗖’的一声经过。 鹿茸就这么被抛下了。 她倒不惊讶,鹿忍经常干这种事。 温如玉就不这么觉得了,看见这一幕,就跟挖到宝一样,到鹿茸跟前儿阴阳怪气,“这是,被丢下了?还以为是个多受宠的妹妹,闹半天就这么点地位啊?” 这些话刺激不到鹿茸,她选择直接无视,背着小书包往外走。 温如玉心情不错,也不计较她目中无人,还在后头放狠话,“你吃的那些不是你的东西,我迟早让你吐出来,省了你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鹿茸心里还想着鹿忍的脚,压根儿没听:扭伤不处理好,以后会经常扭到,鹿忍太任性了! 她心情不好,低着头出了校门。 “让你捡钱呢?不看着路!”鹿忍斥她。 鹿茸一抬头,看见前头站着鹿忍,自己都没察觉,嘴角慢慢扬了起来。她小跑过去,“哥!” 鹿忍叫了出租车,把她拎上去。 上了车,鹿茸才有空问,“哥,电瓶车呢?” 鹿忍:“周兑兑说骑两天。” 鹿茸:“哦。” 此刻的周兑兑骑着电瓶车,一路骂骂咧咧,“真是不要个脸了!鹿忍个犊子!明明我要打车!非他妈把电瓶车杵给我!老子诅咒他得痔疮!疥疮!口舌生疮!” 他跟鹿忍腿一般长,骑着鹿茸码的电瓶车,就有点伸不开腿,导致他这一路都歪歪扭扭的。 “鹿忍!你大爷的!” “下回史珍香查作业,老子第一个说你没写!” 史珍香是他们班班主任。 * 邹晴下课就去了医院,薛莞的病房。 薛莞刚输完液,看见邹晴,笑了下,还是很憔悴。 邹晴把果篮放桌上,拿了火龙果,给她剥开,切成块,端过去。 薛莞接过来,“谢谢晴晴。” 邹晴把水果刀收好,才说话,“薛莞,我对你怎么样?” 薛莞笑,“当然是好啊。我们关系好,整个学区都知道啊。” 邹晴点点头,“那你骗我,良心不会痛吗?” 薛莞皱了下眉,随即恢复自然,“我怎么听不懂呢?” 邹晴不想跟她绕弯子,“你跟我说你被打是鹿茸找人干的,当时我气懵了,完全没想到这件事的不合理性。几次跟鹿茸接触,就那种小奶猫脾气的人,她会有那个心眼儿找人打你一顿?就算是她藏得深,那她找的谁呢?” 说完,又补充一句,“你别说是鹿忍,他可从不干这种事。” 薛莞很聪明,话说到这儿,她不准备狡辩了。“首先,我没有说我是被鹿茸找人打的,但我确实有给你这种错觉,我承认。我知道你不爱掺和乱七八糟的事儿,可我没有别的朋友了,我只能想点招让你可怜我,你可怜我就会去找鹿茸,帮我出气。这是我的目的。” 邹晴真的看错了薛莞,“你带着这么深的心思,晚上睡得着觉吗?” “反正我也睡不着觉,虱子多了不愁,干脆就不睡了。”薛莞淡淡一笑,“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吗?仅仅是通过跟鹿茸接触,觉得她不是这种人?” 邹晴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递过去,“你现在在医院,消息闭塞,应该还不知道。” 照片上鹿茸挽着温诀上班车,是当时在车站,跟邹晴一同去堵鹿茸的女生拍下来的。是薛莞叫她有情况就机灵一点,该拍照就拍照。 邹晴:“我都不知道,我的朋友里,还有你的特务呢。这是文明社会,玩儿什么不好,干嘛要玩儿无间道。薛莞。” 薛莞也不辩,“是我叫你朋友拍的,也是我发给鹿忍的。我认。” 邹晴:“鹿忍把这照片又发回到九中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耍这些阴谋阳谋了。照理说,你被打了,你应该是受害者,为什么还要费劲心思搞这些东西?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你被打根本就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就为了给鹿茸头上扣屎盆子。” 薛莞脸部肌肉抽搐了两下,她慢慢抬起头来,看着邹晴,“你也这么觉得吗?” 邹晴摇头,“我不知道。” 薛莞说:“我从高一,就喜欢鹿忍,喜欢了两年多,他都不曾看我一眼,我以为他有心上人,所以我调查了他身边所有的女生,她们不如我好看,不如我爱他,凭什么能站在他身边?结果告诉我,她们果然不配,她们跟我一样,都是一群爱而不得的人。” 邹晴知道单恋什么滋味,可从不知道,会有薛莞这种糟糕的表现形式。 薛莞又说:“知道他没有心上人,我以为是我不够优秀,入不了他的眼,就事事拿头筹,件件让人夸,可他还是不爱我。直到我发现,他对鹿茸笑。我从来没见他那样笑。” 邹晴觉得薛莞疯了,“你是不是该吃药了?鹿茸是他妹妹,你别告诉我他跟他妹妹□□。” 薛莞要怎么跟她说,她知道,鹿忍跟鹿茸不是亲兄妹,连领养都算不上呢? 七夕的时候,她精心准备了好久的手工制品,从外地做好,连夜赶回来,就为送给鹿忍。然而,在他家小区,她的一番心意却被悉数撞碎——她看到鹿忍在教鹿茸骑自行车,她骑不好,他就手把手地教,嘴上说笨死了,猪一样,嘴角却总是带着笑。 那时候,她就觉得他们兄妹有问题。可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她待鹿茸,还是她心上人的妹妹,可在她向他们邻居打听后,才知道,她有多愚蠢。 鹿忍那样一个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人,会作出这种有悖伦理的事? 他当然不会,他会对鹿茸产生感情,除非他们不是亲兄妹。 然而,他们果真不是。 鹿茸是鹿家朋友的孩子,那家人也姓鹿,早前在江浙地区让人算计失了命,这事政府也知道,拨给鹿家当时唯一的、两岁的孩子一大笔慰问款,由已故鹿家夫妇的朋友鹿正道一家抚养。 当时已故鹿家夫妇的遗愿是:让孩子带着祖训活下去。 如此,鹿正道并没有领养鹿茸,鹿茸在鹿正道家,只能算是寄住。 没有血缘关系,没有领养关系,鹿忍和鹿茸,哪能叫兄妹。 薛莞知道真相时如遭雷劈,建造的一切关于她与鹿忍的爱的高楼未起就已坍塌。 后来她才知道,这事并不是秘密,只要随便问问,都能知道,是大家被他们胜似兄妹的感觉给欺骗了,从没想过,他们竟然毫无关系。 薛莞每每回忆起这一番,都像是吞了一千根针一样,扎得那块柔软的地方,没一处有好。 邹晴觉得薛莞一定是疯了,“你就非他不可?” 薛莞看向她,微微一笑,“你见过山川湖海吗?” 邹晴不说话了。 是谁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 在薛莞眼里,鹿忍是山川湖海,她见过他,从此,她的人生只有昼夜、厨房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