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仲文待在船上没有动,他使了个眼神,属下火急火燎下船,与这群人交涉。
片刻后回来汇报:“倪公,此乃中山靖王之子、樊舆侯修麾下士卒。樊舆侯听闻倪公在信都郡,欲请教儒学,特安排人前来迎接。”
“这样啊……汝让他们稍等片刻,吾与师弟告个别。”
“诺。”
倪仲文打发走属下后,对憨憨的李季点头笑笑,拉着乐洛下了船,在岸边一处宽阔的位置驻足,语气诚恳:
“师弟,汝尚处壮年,正是学儒的好时机。如今陛下在长安创建太学,准备从各郡县选拔优秀人才,填充五十名博士弟子的空缺,希望汝能在信都郡郡学脱颖而出,通过岁试考入太学。届时你我可在长安相见,把酒言欢。”
话毕,倪仲文又打开一个外出从不离身的黑色包袱,从中取出一块淡黄绿色的云彩型玉佩,塞进乐洛手心:
“吾年幼时亦为贫苦人家的子弟,知晓寒门学儒的困难。这块玉佩蓝田玉你暂且收下,如果不幸面临无钱可用的困境,可去商贾家中卖出,换一两顿饱饭。”
“倪公,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乐洛感受手心中发暖的轻盈薄玉,立刻推脱,往回推。
“收下吧。”倪仲文笑着握拳,不给乐洛丝毫机会,“樊舆侯相邀,我不能再待下去了,有机会见。”
这位来自北地的官吏受到属下搀扶,先坐在车边,此时车厢内钻出来一名体型娇弱的侍女。在服侍下,他将那双沾满了黄色泥巴的靴子脱下,才钻进铺着数层被褥的华丽车厢。
临行前,倪仲文忽然掀开柔滑的丝绸门帘,对乐洛挥挥手,留下一个畅然的笑容,大喊:
“师弟,我本名倪宽,他日若有缘,长安再相见!”
门帘落下,在士卒护卫下,马车在泥泞的道路上留了一排曲折蜿蜒的车轮坑,渐渐的消失在地平线上。
看见倪宽离开了,李季凑到乐洛身边,吧唧一下嘴,感慨:“你运气够好的啊,竟然被贵人如此友善相待。”
“……”
这肥竖子沉默片刻,眼珠子骨碌一转,话锋立变:“也不能都归咎于运气,汝怎么知晓郑国渠周边的情况啊?难不成汝家在关中也有熟人?”
乐洛深深注视一眼玉佩,塞进袖子中缝纫的口袋中,看着李季耸耸肩道:“若我说是年幼时候,一白发翁所讲,你可相信?”
“不信。你又不是留侯,怎么可能碰到白发翁。”李季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不信拉倒!”乐洛翻了个白眼,催促道:“赶紧走吧,天快黑了。”
说完,便拉着身旁这肥胖的身躯在泥泞道路上继续前行。
雨后路阻,不光草鞋上,二人脚底也早就沾满了泥巴,脚心打滑严重,以至于速度与离开郡学时想比,慢了许多。
一胖一瘦,晃晃悠悠的,渐渐的也消失在地平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