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除夕年夜饭，叶家依旧煮糙米粥，只不过米粒多了些，终于数不清了。

粥熬煮的差不多，再把烧好的菜放锅里温着，闷一会儿糙米更软烂了些，菜热了但又不至于太软烂。

叶家就这么一口宝贝铁锅，以前没菜可炒不用烦，要炒菜那真是麻烦。

饭菜全部做好，天也彻底暗了，时断时续的爆竹声中，村里星星点点亮了起来，欢声笑语迎接新年。

这是大旺村一年中最明亮的夜晚，也是最热闹的一晚。

叶家没有油灯，叶竹索性用火钳夹出灶洞中未燃尽的柴禾放在大门前，添柴加火，不一会儿门前就亮堂起来，火光跳跃。

借着火光，姐妹俩这才发现堂屋门前放了一个碗，两人走近一看，却见碗里装了大概五六个茶叶蛋，姐妹俩不由面面相觑。

等她们端茶叶蛋进到堂屋，姐妹俩表情更惊讶了，因为原本空空如也的方桌上凭空多出两个碗来，一碗是满满当当的白米饭，另一碗则装了半碗丸子半碗红烧肉。

“是圣诞公公送温暖，还是田螺姑娘下凡，难道我们家穷得老天都看不过眼了？”叶竹小声嘀咕。

不过不管是哪两位好心人送的饭菜吃食，作为24k纯穷人的叶竹只有接受的份，毕竟她现阶段的目标是——活着。

心酸。

有了好心人送来的吃食，叶家年夜饭勉强凑了四个菜，摆上桌倒也像点样子。

叶竹在堂屋唯一长凳坐下，先夹一块大白菜，塞到嘴边时，叶添宝被叶小草从西屋拉出来，径直拉到叶竹身侧空位。

叶添宝站着瞅了叶竹两眼，见她纹丝未动，抿了抿唇去东屋搬出方凳，最后在右侧坐下，叶竹左手边的位置留给了叶小草。

因为堂屋光线不充足，叶添宝捡起筷子夹菜，动作突然顿住，问叶小草：“这肉，丸子还有鸡蛋哪来的？”

叶小草眼睛一刻没离开菜，心不在焉地回答：“不知道呀，我跟姐在大门前看到鸡蛋，进堂屋又看看肉跟丸子。”扭头看叶添宝，“哥，你不是在西屋吗？你没听到动静啊？”

“我睡着了……”

“嗷。”叶小草敷衍地应和，她见叶竹夹了一块酱香肉，也跟着夹了一块。

叶添宝见叶竹姐妹俩吃得嘴冒油光，默默咽下口水，抬起筷子也准备夹一块到碗里，只是筷子快夹到肉时却见叶竹有意无意扫了一眼，他突然想起叶竹上午说过的话，动作顿时僵住。

叶小草一连吃一块酱香肉，一块红烧肉，几筷子猪油渣炒大白菜，又喝了大半碗粥，终于缓过劲来，抬头缓口气，却发现叶添宝粥碗不见油星，他嘴边也干干净净。

叶小草没有立刻开口说话，而是夹起一块酱香肉，尝试性地往叶添宝方向送去，同时两只眼睛一只盯着叶竹。

叶竹扫她一眼，就当没看见，继续吃自己的菜。

叶小草瘦弱的肩膀一松，果断将肉放在叶添宝空掉的粥碗里。

“哥，你尝尝姐烧的肉，好吃哦！”

叶添宝放进嘴里嚼两口，停下，咀嚼动作突然慢下来，一块肉吃了许久都没有咽下肚。

叶小草担忧：“咋了哥，不好吃吗？不会呀，我觉得好吃！”

叶添宝用力眨了两下眼，放下筷子，情绪突然低落，低头道：“小草，你不记得了么，娘做的肉也是这个味儿。”

叶竹心想，就生姜油盐蚕豆酱四样料，谁炒不是一个味儿？

叶小草眨巴眨巴眼，情绪跟着低落下来，小脑袋瓜垂了下去，闷声闷气地道：“娘做的鱼也好吃。”

“娘过年做的小鸡炖蘑菇特别香，比其他人做的都要好吃！”

“娘每年过年都做鱼，鱼冻特别鲜！”

“我最爱吃娘腌的萝卜丁，又脆又下饭！”

每逢佳节倍思亲，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兄妹俩想念梁氏了，一齐陷入回忆当中，气氛突然低沉，专心致志吃饭的叶竹被凸显得格格不入。

叶添宝目光突然转向叶竹，眼中某种情绪暗潮涌动。

“以前娘听说吃鸡蛋能让人聪明，后来娘再也没吃过鸡蛋，全留给你吃。可惜娘没能见到你恢复过来，不然她肯定高兴坏了。”

叶小草撅着嘴揉眼睛，粗着嗓子喃喃念了一声：“娘……”

叶竹放下碗筷，除了面无表情实在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她对梁氏的印象留在六岁那年，印象中她沉默寡言，不善表达，叶三江打她梁氏不敢拦着，事后总会抱着她哭很久。

叶三江将她打傻的那天晚上，梁氏还是老样子，眼看着叶三江对她动手仍然无能为力。

所以她对梁氏的感情很一般，叶添宝谈到梁氏，反而让她更加想念上一世养育自己二十年的亲生父母。

穿越后的记忆是模糊的，短暂的，苦闷的，穿越之前的记忆是清晰的，深刻的，幸福的，两相对比，落差太大。

不过就在这一刻，叶竹突然对叶添宝和叶小草产生一丝同病相怜的同情，因为她们都一样，无父无母，无人疼爱。

万家灯火，没有为他们点的那一盏，春风千里，再也吹不到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