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唐思懿的话,胡树人和林伟建对视了一眼,然后带着他去了车站大楼的临时审讯室。
林伟建吩咐随行的警察在守在外面,随即关上房门,室内除了他以外,便只有胡树人、刘牧原和唐思懿三人。他这才对唐思懿说道:“唐教习,此处安静,方便说话。”
唐思懿没有说话,环顾起了四周。
“唐教习,您还真是谨慎。”胡树人笑了笑,“难不成,您要说的事情对震旦学院来说是很要紧的机密么?”
“要紧倒是算不上,”唐思懿讪笑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说道,“只是那件事若传扬出去,恐有损我院之声誉,所以小老才如此谨小慎微,让各位见笑了。”
众人摇了摇头,皆口称无妨。
胡树人露出严肃神情,对唐思懿说道:“唐教习,这位是我的护院,之前您也见过。而这一位,则是浙江省会警察厅的林侦探。在这二位面前,您可以放心,他们是绝对不会外传的——”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了看刘牧原和林伟建问道:“我说的对罢?”
“当然,当然了。”林伟建连连点头,拍着胸脯保证道,“唐先生,请放心,我保证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会跟外人提起的。”
“放心罢,唐先生。”刘牧原微微颔首,十分简短地说道。身为护院,他的职责是保护自家老爷周全,对于别的事情兴趣缺缺。
“多谢三位。”听到他们这么说,唐思懿顿时长出了一口气,点点头道,“唔,此事要从几个月前说起了……对了,胡先生,有件事得先和您说一下,拉姆齐先生一直在寻找的女子,其实是本院医学院护理专业的一名学生。”
胡树人闻言,心下暗暗点头,这倒是跟工部局介绍信上描述的一致,嘴上向唐思懿问道:“您认得伊?”
“是的。”唐思懿又点点头,继续说道,“小老虽然没见过拉姆齐先生,但他手里那照片上的女子我确实认得。之前也说过,小老是震旦学院的历史教习,平日住在宿舍,对我院的学子十分熟悉。那女子名叫亚比该,今年原是伊在我院就读的第三年,再有一年便可毕业了。可是,不知出于什么缘故,亚比该居然在三个月前提出了休学申请,之后便收拾行李,搬出宿舍,从此杳无音讯。
“当时小老还和几个教习说起过这件事情,不过谁也没有多想,毕竟一个洋人休学算不得什么稀奇,很多学院都常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我院也是如此。然而,就在亚比该离开我院一个月以后,伊原来住的宿舍忽然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件——那是一封勒索信,信中声称亚比该已被挟持,要求收到信件的家属提供三千块大洋的赎金。可是,我院师生与亚比该本没什么瓜葛,而且伊现在已经休学离开,也联系不上伊的家属。于是,我院便将那封勒索信转交给了法租界巡捕房。
“巡捕房那边调查了一番,并没有找到寄信的人,因为那封信几乎没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无论是寄件人的姓名、地址亦或是邮戳,都没有。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巡捕房便将此事当成是一次恶作剧,草草结案,至于那封勒索信,则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之后被我院高层处理掉了。此事虽然不了了之,但在学院里还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为了维护震旦的名誉,院里对我们这些知情者下了封口令,所以我先前才不敢将此事告知。”
“原来如此。”胡树人听到这里恍然大悟,他略一思索,对唐思懿道,“唐教习,我十分理解您的做法。我既不是巡捕,也不是警察,你有所顾虑是很正常的,毕竟此事涉及贵院名誉。现在你能坦诚相告,鄙人不胜感激。”
说罢,他向唐思懿拱了拱手,然后又道:“唐教习,我还有一事不解,请问您是否知道那位亚比该的姓氏?”
“这我就不晓得了。”唐思懿寻思了一下,旋即摇摇头道,“胡先生,您也知道,这些洋人学了中文以后,总喜欢给自己起一些稀奇古怪的中文名字。相比之下,亚比该这个音译的名字还算是好的,而且伊平日里用的也是‘亚比该’这三个汉字,从未对旁人提起过自己的姓氏,所以小老无从得知。”
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胡树人颇为失望,他没奈何,只好先谢过唐思懿,然后让林伟建派人送对方回火车上休息。
唐思懿走后,胡树人靠在办公桌上,自言自语地念叨起来:“奇怪……甚是奇怪。”
“老爷,怎么了?”刘牧原疑惑地问道。
胡树人皱着眉头说道:“我实在是想不通。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我的思路有某个地方打了结,而我却不知道如何解开。”
看到自家老爷冥思苦想的样子,刘牧原担心他累坏了,赶忙劝道:“老爷,要不咱们还是别查了,先找个地方歇上一晚,等到明天再继续罢!”
话音未落,胡树人便大摇其头,否决了这个提议。他又寻思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对刘牧原道:“牧原,你说一个人究竟可以有几个身份?”
“当然只有一个!”刘牧原不假思索地回答,“比方说我罢,我是老爷您的护院,也只能是您的护院,不可能兼着松叔的活计,哪有既做护院,又做管家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