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分钟不到,方秘书驱车如约到了拂云楼下,保良替章郁云下楼拿的。
再送到章郁云手里,他当着庄小姐的面拆包裹,是本书。
庄小姐随即就问他,什么书?
章郁云简略翻了翻,确实依方秘书所言,是本孤本,后者托朋友在下面县城图书馆里找到的,馆里正好要更新掉这批通俗读物。
书封及里面正文纸张都泛旧泛黄,装帧也勉强,胜在正版。
他合上书,鼻息里旧书散漫出来的陈旧味道,许久挥散不去,“不知道,帮人找的,好像是个……鬼故事。”
庄小姐微微错愕,因为眼前的章先生似乎比她耳闻地和善近人多了,甚者有几分少年恣意的促狭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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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节那晚,章郁云送梁京回去,到了地方,他从她车里下来,再问起他关心的,
“那本书找到了嘛?”
梁京不答。
“找到就找到了,没找到,我帮你再找找看。”
他一并说,一并俯身单手把着车门、探些身子进来,夜风也随潜进来,驱散车里的冷气,烘得二人暖洋洋的。
话像是征询又像是不容置疑。
他在等她的答案,不远处,他的司机也在等他。
两辆车子各自跳灯,闪烁,此起彼伏。
车里人总有一种本事,仿佛能同时间比枯坐。末了,还是章郁云比不过她,轻轻声音,喊了她一声,“梁京。”
她手从方向盘上松下来,从包里翻出笔和便签纸,潦草字迹写了几笔给他。
章郁云就着她指尖接过纸上的信息。
彼时,他和自己打了个赌,他会先找到。
所以,他才一本正经跟方秘书说,我三天之内要,且别拿盗版私印的敷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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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郁云示好女人,有送鲜花、手袋、珠宝、车子,再讨巧点,干脆合同标的,就是没送过旧到市场都容不下的绝版孤本小说。
那晚分别前,他有问,“讲什么的?”
梁二小姐:“鬼故事。”
章郁云:“……好。”
与庄小姐的会面,到早上八点过一刻,章郁云正式提出结束。他表示不能亲自送庄小姐回去了,他还有事,只能安排司机跑一趟。
“是和这本旧小说有关的事?”庄小姐慧黠且不留情面地拆穿他。
章郁云一点都不狼狈,甚至感谢庄小姐的促狭,事实就是这样的。
他心不在焉极了,我想哪怕只是这样相亲形式的会面,不够有诚意,对于认真想见面的人都是一种不公平。章郁云对庄小姐说,我这话丝毫不虚伪,庄小姐,你值得更好的。
“我认同你前面所有的话,唯独最后一句,真正喜欢一个人,不谈值得不值得的。”
庄小姐正式提出告辞,走之前,她说要宰一回章先生,“送我张贵宾卡吧,弥补你今天的、兴致缺缺。”
“好。”
“祝你好运。”
“嗯?”
“旧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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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的早茶聚会比章郁云想得收尾的早了些,他再次敲门进去的时候,里面扔已经准备结账了。
因为章郁云提前关照过,木兰厅挂他的账。
可是“做东人”执意要自己买单,正巧章总过来了,服务生略微为难地看老板一眼,后者索性由她去,手一挥,示意服务生给客人递账单。
因为是包厢,消费自然比楼下堂食贵。
沈阅川关键时候,体恤也打趣的口吻,他与梁京挨着坐,手搭在她椅背上,“够付嘛,不够,我借你点。”
梁京没有积蓄,那点微薄工资全贡献出来,沈阅川说,他于心不忍呀。
再说,我们喝得那两盏龙井拼香片,就不少钱了,我帮你付这两盏茶钱吧。
做东人被打趣地红了脸,她才想说什么的时候,
章郁云几步走到她跟前,接过她手里的账单,略微瞄了眼,依旧与她本分交集的口吻,只是来话别长辈:
“老太太,我还有事,得先走了。过来和您打声招呼。
今天圆圆做东,我也不好拂了东道主的面子。茶水算我的,由她结点心钱。”说完,知会服务生重新打账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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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郁云从后院离开的时候,碰到了送庄小姐离开再回头的保良。
保良是章郁云破格提拔的最年轻的副理,灵巧识相有眼力见。
眼下,他看章总脸色不大好,也不敢往枪口上撞,只小心翼翼问候老板一句,
“您要走了?”
话音还没落,章郁云将手里的西服,连同本绿色封面的书,没好气地全甩给保良。
后者被老板的西服外套糊了一脸,急急扒拉下来,只见章总极为负气的样子,一味往前走。
保良也不敢去追,手里的衣服和一本书,棘手得很。
才想着,先替老板收着吧,还能怎么办。
没成想,他才回头走了一步,终究走错了,身后的人突然喊,
“回来、”
“把书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