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明烨呢?他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又会存了些许与古人相仿的情绪
陆公公自是不知道凌珏心中的这许多曲折的,只是端端正正地垂眼回道:“陛下命人特意新开了一处园子,找了南方的花匠悉心打理着。只是毕竟是违反了四时之序,规律难避,故而现下也只留了那么一株柳树。陛下可是爱护得紧呐。”
凌珏不置可否地笑笑,这样的态度让陆公公心里怪没底的,一时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此刻也卡在嗓子眼里,硬是再吐不出半个字来。
有些人,即便身份再有不同,可身上就是存了一种旁人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的感觉。而凌珏,恰恰就是这样的人。
凌珏还是双手接过了柳条,并对陆公公道了谢:“便是他不来,接下来的这些话,也有劳陆公公代为转达了。”
“诶。”陆公公欢喜应下,甭管这内情有多波折,只要目的达到了不还是一样的道理
凌珏一番话说得言简意赅,明明是牵动了社稷朝堂的事情,可是从他的一张嘴里道出,就好像是茶余饭后的闲聊家常那样平淡。
末了,他也只是颔首示意,留给了陆公公一个清俊挺拔的背影。
江面上笼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腾腾的白雾遮去了视野,只留下了耳边那渐渐远去的摇橹之声。
没有多久,竟是连那船工摇橹的声音都彻底淡去了。
不远处的临江岸边,这才有人从枯败的丛中缓缓踏出步子来,枯枝败叶像是蛛丝一样恼人地牵连了他一身。可他对此却是毫无所觉的样子,只有一双目光紧紧地盯着江面中心,仿佛只消这一眼,他便可以跟上了凌珏远去的身影。
“陛下。”陆公公有些为难地开口,但脚下还是克制不住地凑上了近前:“您既然来了,又为何不……”
明烨这才收回目光,一双写满了疲倦的眸子当中再无往日的那种神采。经过这许多掌控之外的波折,他好像一夜之间看清了很多,也忽然间拎不起了一些东西。
这不是怅然若失,而是实实在在地,消散在了风中。正所谓,逝者如斯夫,大抵那种无奈也不会和现下有什么差别。
“见面,也不会有所不同。”有的道别,或许只适合于目送。
只是终归,无论到了什么境地,人总是会抱着那些许的期望,或许是期待局面还能发生一些反转,又或许只是勉强维系着某一情形。那一株柳条,背后的深意,凌珏定然会懂。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非要现身,让凌珏就此离去应当才是最好的选择吧。或许在往后的岁月当中,凌珏也还能时时顾念起自己这个寡情少意的旧友。
看吧,天下人人都道帝王之家最是冷血无情,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假。
明烨牵起嘴角,将那一丝嘲弄般的笑意掩于古井无波的面容之下,继而,头也不回地大踏步离开了这一座断桥。
他其实和古往今来的任何一个帝王都一样,一样的喜欢玩弄人心,一样的自私自利。
哪怕是要用临别关头最后的遗憾,他也要让凌珏记得自己。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无法忘怀的那个人其实是他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