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玦。”
“到!”
“分4队,四向,城外2里,安营扎寨。”
“领命!”
“云溱。”
“到!”
“明日卯时,通告全军,云家军,散!”
“小姐!”云溱莫得抬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发号施令的女孩,不过十七的年纪,周身的气度恐怕连宫里的皇亲贵族都比不上,是天生的上位者。
“你以为这种收回兵权的好时机,皇宫里那位会放手?狼多肉少的时候别人可不会给讲情谊。我总要先做好准备才是。”云赪燚抬头看向身侧的姐姐,他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和他以往所见的阿姐不一样,平时的阿姐总是温柔的呵护他,对所有人都笑意浓浓,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分明还是他阿姐,却浑身透露出一股冷然的气息,杀伐决断,用这四个字来形容似乎最为贴切。似乎是感受到他强烈的目光,云姕烑低头看向他,眼神莫名柔和了不少,再抬头时,却收敛了所有情绪。
“通告全军,本战,捷!云家军,没!待圣命至,缴兵权。自愿留下的,重新规整,编入亲军队伍。”
“小姐。”云溱还想说些什么,云姕烑一挥手,云溱狠狠闭了闭眼。
“领命!”
“云叔。”
“老朽在。”云叔缓步走出,云姕烑看着眼前有些伛偻的老人,眼眶突然有些发红,这个陪伴了云家一辈子的人啊,伴随了她所有美好的时光。
“云叔。”忍不住又叫了一次,云叔抬头看向前方眼眶微红却坚定的牵着弟弟手的女孩,如花的年纪,如何当得起,怎么当得起。可是此刻,世上再无人能为她遮风挡雨,除了她自己,真的是无人可依了,甚至,要成为别人的信仰,那是多么令人疲惫的一件事情,却真真是,无路可退啊。
“小姐,老朽在。”满是慈爱的看着她,她狠狠吸了口气,一咬牙,一字一顿的说道
“后日,葬!”众人抬头看向前方紧闭双眼的少女。
“小姐?为何不回京后再?毕竟......”云叔眉头紧皱,不甚赞同的看着她。
“污秽之地,怎可安魂?阿娘最爱这里的山清水秀,只要是阿娘爱的阿爹必定也是欢喜的。就让他们远离尘嚣,永远驻守在这片边疆之地吧,与无数云家英魂,共葬。”云姕烑缓缓睁开双眼,看着门外的夜空。
“记住一件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云家已败,无聪慧女,无颜之色,无可造材,避锋芒,断后路,置死地方可后生。”
“领命。”云姕烑摆了摆手,众人正要退去。
“等一下。”
“小姐还有何吩咐?”众人站定,侧过头看向身后的少女。云姕烑按住云赪燚的脑袋,对着众人一个鞠躬。
“小姐这是干什么!我们怎么受得起!”
“这如何使得!”众人一惊,纷纷侧身避开。
“使得,怎么使不得!多年来,随家父出生入死,对我姐弟二人多有护扶,欠云家的,你们早就还清了。现如今,云家势弱,姕烑不敢强留,我刚才的话,对诸位一样适用。”
“我这把老骨头,除了云家还能去哪里,小姐莫不是嫌弃我?”
“云叔......”
“你喊我一声云叔,便知我姓云,除了云家我哪儿都不去!我还要看着你们成亲生子呢。”说完后,大步离去,其余人对视一眼,纷纷道:
“我们皆为云家姓,小姐莫想赶我们走!”一甩衣袍转身大步离去。待众人散去,屋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双碧和姐弟二人。
“阿姐,我们为什么要这样?不是还有彧哥哥吗?”云姕烑一愣,低头看向身侧的孩子。
“你还小,你不懂。”望着这个还懵懵懂懂的孩子,她说不出心中的滋味,复杂难辨。
“阿姐教你的第二件事,求人不如求己。世事变化无常,人心,犹甚。”话音刚落还不等他说话,屋内的烛光忽而晃动了下。
“云翳。”
“嗯。”
“我又没说要你走......”云姕烑无奈的抚额。
“嗯。”云翳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她的身侧,抚摸着腰间的云笛,斜了一眼云姕烑,云赪燚被吓了一跳。
“我爹娘死了。”
“嗯。”
“几件事,第一,查下现下京里的动态和势力分布。第二,私下派人去白芷查下此次突然进攻的原因。第三,查下阿爹近期的接触过的所有人事。为什么突然带着小分队出门,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恩。”
“人要不要撤回来?”云姕烑一怔,没有说话,看着摇曳的烛火愣愣的出神。
“阿姐?”
“哦。暂时不用。这段时间你先待在京里,另外,让司剑、司琴过来吧。其他事我会再联系你。”
“恩。”身影一闪,云翳消失的无影无踪。云赪燚诧异的东张希望。云姕烑拽了拽他的手。
“陪阿姐走走?”云赪燚点点头,两人缓缓走入夜色里,双碧远远跟着,这样的月色,即使再美,却仍旧觉得很冷。
夜深雾重,云赪燚跟在她的身侧,少有的沉默。云起亭,顾名思义,风起而云涌,当年她亲手写下的匾额。
“阿燚。”
“阿姐?”
“还记得这里吗?你五岁的时候,掉进池子里。”
“恩,是阿姐费力救起的我。”
“不,是我推的你。我故意的。”云赪燚满脸的不可置信。云姕烑缓缓坐下,支着头看着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池水,风扬起了她的发,遮住了她的表情。
“你看,我也不是多良善之人。也会为了一己之私试图抹杀你的存在。”
“推你的时候,我不曾犹豫,救你的时候,我亦不曾犹豫。”
“为何?”凉凉的声音从他的嘴里发出,紧握的双拳招显着他的愤怒,这一刻的云赪燚似乎被迫成长了不少。
“为何?许是害怕?害怕你即将抢走的,原本只属于我一人的?呵,谁知道呢。”
“那又为何救我?死了岂不是更称你的心意?”
“是啊,为什么救你呢,当时我就站在这里,看着你在水里挣扎,一声声的喊着阿姐救我,一声又一声,许是我良心未泯吧。”
“阿姐,你可曾后悔?”云赪燚的指尖狠狠掐进肉里,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月光下柔和的侧脸,他多期待他的阿姐说一句后悔,似乎这样他就可以找到原谅她的理由。
“未曾。”那一刻,他觉得那张脸时如此狰狞,如此可怕。
“好,你好得很!”指尖被狠狠掐断,云赪燚一脚踹翻了停中的矮凳。
“我教你的第三件事,便是人曰十里无真言,况人心尔?”身后传来踉跄的脚步声,云姕烑没有回头,所以不曾看到他的狼狈,他不曾回头,所以不曾看到她脸上的漠然。一手伸出栏杆,任由夜风吹拂指尖,似叹息:
“是啊,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