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这宅子面积几何？”

“五六亩？”

“这宅子，北边就是城墙，南边毗邻街道，哪有五六亩的位置。”

王曾背着手走在前面：“前朝宅邸无不以宏伟，宽广著称，动辄占地几十亩。本朝崇简尚廉，宅邸以精巧为佳。这样好啊，人老了腿脚就不好，几十亩的园子哪能逛得来，我这园子只有两亩。里面溪流，山石，书楼，飞涧，小桥无所不有。”

王曾行到一处天井，抬头望着天：“胜之啊，你知道本朝与前朝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本朝……不禁土地？”

“算是一点吧，但更本上的区别你可知悉？”

“晚辈驽钝。”

王曾摇摇头：“你还没进那道门，没感受到很正常。是务实。”

“务实？”

“本朝除了保留了三省六部的名头，作为俸禄的依据。其他所有差遣都是根据成例而出，而不究其是否符合什么周礼之类的文字。昔者太祖太宗皇帝，日朝不缀，事必躬亲，考之成事，以治国家。”

王曾说的好像有些累了，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兵者，自安禄山之辈，到太祖招抚各地节度使，太宗平汉，战乱不休，历二百二十四载。称王称霸称帝者，不可胜数。本朝第一要务自然是防弊。

晦叔他能看见国朝三大隐疾，老夫也不是瞎子，冗兵，冗官，冗费。此三者皆出之又因。”

王益柔端着茶碗，端详了半天，这时候鬼使神差的接了一句：“矛盾的对立统一。”

“矛盾的对立统一？”

“矛盾双方相互依存，互为条件，共处于一个统一体中。矛盾着的对立面之间相互渗透、相互贯通。矛盾双方在一定条件下相互转化。”王益柔虽然有心散布后世哲学观点，奈何自己就是个半桶水，只能背点原文出来。

王曾捻着胡须，思考了一会：“不错的想法，不拘泥于书本。那对错，是非可以相互转化吗？”

王益柔当然答不上来，王曾也休息好了，带着王益柔就去了后院。

王益柔之前听王曾说漆金的门窗还没有什么概念，现在看着眼前这些金灿灿闪瞎眼，堆了一院子门窗。

黑色的木头上，以泥金画了葡萄枝子，再漆上清漆，看上去藤蔓蜿蜒缠绕着窗框。如果说窗框还算精致的话，那门上那朵巨大的金色牡丹就有些暴发户了。

若是只有几件的话还好，但这一院子，实在就有点恶俗了。

“这就直了眼了？也是晦叔家风节俭，没见过也是正常。来你来看看这破凳子。”

密恐患者会疯掉的，只见一张圆凳上一个又一个的铜钱，紧密的铺了一层，同样上了一层清漆。铜币都是打磨过的，金灿灿，六枚反面围着一枚正面。就是这上面的年号有些……。

“大泉？”

“嗯，全是王莽币，这凳子你拿一张，托人送给你长兄去。可别自己去，如此暴殄天物，益恭不得气死了。

对了，明天上元节，就算了，等十如何？你来府衙一趟，看看市舶司的条款。”

“这恐怕，不……。”

“有什么不合适的，这事本就是晦叔牵的头，现在晦叔去了，儿子帮忙看看也没什么。”

东拉西扯，直到日上三竿，王曾送王益柔到了府门：“你日后若有不解之事，大可以来信。科考一途，范希文好法秦汉先贤，明州知府尹师古更为合适。”

“王伯今日以教导良多，不敢叨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