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日，成亲王一行人自灵空山回府，面色凝重。

箫王妃听闻江信连山主的面都未见到，险些晕厥过去。

一时间全府上下乱作一团。

灵空却越发悠闲起来，每日只是读书写字，弹琴作诗，好不风雅。

“姑娘，方才宫里的太医来过了，说大小姐...这会子王爷王妃及家里大大小小都在那处呢。王爷还说要你过会去回话呢。“

灵空并未抬眼，“云城，你将那瓶中的梅花扔了吧，离了树根，这一番傲骨也活不下去。洗净了瓷瓶仍旧将那纱堆的花插上。“

云城愣了一瞬，只能点头将花瓶拿走。

灵空转身打开一节抽屉，自抽屉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来，竟似一块鹅卵石大小的殷红色玉珏，这便是九天玉珏。

她握在手上，握紧手掌，任玉珏硌得她生疼，而后放回锦盒，将锦盒放在怀中。

正闻丫头空竹自门外喊道，“姑娘，青河大人来了。“

灵空让云城回了青河，说是稍事便去。

云城为灵空掀开帘子，还未进屋内，便有浓重的药味传来，云城忍不住掩了口鼻。

江灵卿落水，已经伤了心肺，药石无医。可是箫王妃还是令人每日在屋中熏药，呛人的很。

丫鬟婆子一众内侍都在院子里候着。屋内也就只有淮心，黄莺两个大丫鬟，灵空便叫云城候在门外。

江信就站在床边，欣长的身形有了无力回天的落寞，静谧的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灵空开口残忍的打破这寂静，“灵空参见父亲。“

江信闻声转身，英俊的剑眉微蹙着，琥珀色的双眸微动容。

可在灵空的眼中他还是如往常一样，冷若冰霜，无情无义，神情从容的好像这躺着的站着的都不是他的女儿。

“王爷，你要为咱们卿儿讨个公道，你今日再纵容她，臣妾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殿上，去陪卿儿。”江信还未开口，便见萧王妃哭倒在地，往日威严华贵一概不见。

江信叹气将萧王妃扶起，“你放心，本王自有公正，你也要保重身体才是。”又转眼看向一旁，“淮心，还不送你夫人回去歇着。”

淮心上前急忙搀住萧王妃，将她扶了出去。

“跪下。“

他冷冷开口，灵空应声下跪。

“是你推灵卿的?“

灵空低头，“不是。“

“你...”江信抬起手，片刻终究是不忍又放下。不再看她，转眸望着灵卿憔悴的睡颜，他曾几何时，也见那人苍白着脸，水般的眼眸瞪着他。

“灵空，本王对不起你的，你来找本王便是，灵卿是无辜的。“

灵空默不作声，从怀中取出锦盒，“我带来了九天玉珏。“

江信转眸，健步上前拿起锦盒，颤抖着手打开锦盒，一双眼终于不再是无波无澜，“江灵空，你要用这个来救灵卿？“

灵空冷笑，“现下能救长姐的只有这个了，我交予父亲，任您裁夺吧。”

江信紧紧握着手中的盒子，闭上了眼，“它可是你母亲的遗物，她留给你是想往后生怕你出什么意外，保命用的...“

“不过是个留给后人的念想罢了，我也未必就能依着它救命，只是希望长姐若醒了，仍旧将这玩意还给我，彼时它不再是什么稀罕物，就真的只是母亲的遗物了。”

“你无情至此吗？你就算不想着那是你长姐，你也当知她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宫里面追究下来，你真的就不怕吗？”

灵空起身，欠身一礼，“自然是怕的，还望父亲担待些。”

江信心中纵有千般怒气，又见灵空一身羸弱，终是没有发作，“你下去吧，等灵卿醒了，本王再治你的罪。”

灵空行礼退下，行至门口又转身看向江信，“我欠你们的还了，你们欠我母亲的何时还？”

说罢，便走了。

而身后的江信看着门外出身，想起那人一生风华，到了到了，只有一卷草席，一身骂名。只是这等乱世，岂能由她存活。

九天玉珏果然是救命神药，次日江灵卿便醒了过来。只是身体大不如前，少不得休养些许时日。

那日她正在园中立于檐下扫雪，今日的雪分外大，都快漫入屋中了，云城被王妃宣了有事吩咐，空竹去厨房取饭，余下两个小丫头最是势利眼，若烦她们，少不得生气。她便自己动手扫了起来。

其实这王府之中，是何等繁华规矩的，即便是小姐身边也配有两个大丫头，四个小丫头，余下婆子不记。单她这里除去云城是母亲留下的，就空竹一个大丫头，还有两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连个管事的婆子也不曾有。只是十几年也就这样了，她也不作理论罢了。谁叫她没娘又是庶出。

不远处云城穿着樱红色斗篷，向龄廊院跑来，远远一看，煞是好看。

“外面冷，姑娘又出来吹风，快进屋吧。“

灵空抬手为她掸了掸斗篷上的雪，见云城脸部通红，调笑道，“哪里来的小娘子，生的这样标致。“

云城进了屋子，“快丢了那些个戏本子吧，好好的一个小姐学的这样讨厌。“

灵空也不理她，“再加些炭吧。“

屋中阴冷，仅靠一个火炉取暖。

“宁肯冷些，也不能再添了，这炭烧着浓烟太重，吸到身体里就不好了。“

“方才王妃宣我去与淮心，黄莺去外亲自购置布匹，说是要做几件新衣服。我一打听原来是宫里的皇后娘娘邀各王府家眷去宫中赏梅，顺便为平南将军接风洗尘。“

“平南将军?“

“就是王妃的侄子，箫丞相的独子箫策。“

灵空心下暗暗盘算，这箫家权倾朝野，箫文容的长姐是当今皇后箫吟，兄长是当今丞相箫中天，这侄子还手握兵权，是统一兵马的大元帅平南将军，这皇帝连权衡之术都不懂，当真糊涂。

“就是为将军接尘，也不该让一应女眷同去。这些个男人女人的在一处，是何规矩？”

“姑娘不知，这次虽表面上是为将军接尘，实则那平南将军年岁已足，到了成家的年纪，皇后娘娘就趁着这次家宴，顺便为将军择亲。”

灵空心下会意，不再过多言语。

“我却估摸着准是大小姐无疑了，他二人自小一处长大，又是姑舅兄妹，亲上做亲。”

灵空点点头，早些年他们还小，萧策就时常来这边住上一些时日，与江灵卿也算是青梅竹马，倒也是段好姻缘。

“姑娘，你这身子不好，明日的宴会...“

“王妃来从来不许我入宫，明日怕是也去不了。“

云城松了一口气，“宫中诡鹬难测，规矩又甚是繁琐，姑娘还是不去的好，没得累着身子。“

灵空见云城脸色紧张不由回道，“我这身子是不济，倒也不至于连门也出不了。。”

“姑娘，你也该照顾着身子些了，这一日一日也大了，不比小时候好调养。“

灵空合上，“好了，左右我也去不成，你又唠叨这些。。“

那边空竹去了厨房取饭，本按往日份例就苛待委屈得很，不想今日更是苛减的只剩一碗豆腐汤，一盘青菜，连一点荤腥都不见，比之其他院的下人还不如，空竹又是个直爽的丫头自然受不了这委屈。

“这是谁准备的二小姐的午膳？”

一老妈妈冷哼一声，“是奴才准备的，姑娘有何吩咐？”

空竹原不是一等大丫头，她们素日里连云城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只是个二等丫头，若非礼不能废，她们连回话都懒怠。

“妈妈可不是老糊涂了吧，拿这饭食给小姐吃？”

“空竹姑娘别怪罪，只是王爷回来了，又与王妃大小姐在一处吃饭，这自然先紧着那边，能剩块豆腐剩叶青叶，都是二小姐的造化呢，不然今日连这些都没有。”

空竹听得大怒，“放肆！小姐的造化也是你个浑婆子能言语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这厨房采购上回扣多少，又苛减我们小姐多少，你不怕我回了小姐，大家都别省心。”

那老婆子冷笑，“姑娘严重了，我哪里敢呢，实在是没了东西，不如你叫二小姐去王爷那边用，那里自是管够的。也别只在这里闹了，大家都忙得很，王妃那边要是怪罪下来可不好。”

“你...”另一个婆子急忙上来劝道，“姑娘也是二等丫鬟，别同我们这四五等的奴才吵嚷，没得失了身份。还是赶紧将饭菜拿回去，别叫二小姐饿了肚子才是正经。”

空竹方想起灵空还在等着，便不与她们再口舌之争，冷笑道，“你们别急，有的是你们的好果子吃。”

“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起来了，不过是个庶出的药罐子，自己的娘是个什么成色，还好意思在我们跟前摆起谱来。”那老婆子骂骂攘攘，一脸轻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