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高澄坠下去，身影一点点在王昭的视线中缩小，空山幽谷之中，似乎回荡起重物落水的声音。

王昭看一眼之前掉落在她身边，她随手捡到的东西，紧紧握住。决绝的闭上双眼，纵身一跃而下。

冰凉的河水将她淹没，呼吸困难竟是这般滋味。她一直觉得，有碧眼郎君在的地方定是安全的地方，不曾想，这次她错了。

“黑泰，快看，”河边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指向河中央。

逃难于此的一行人纷纷看过去，包括那个叫“黑泰”的男人。

“是个孩子?”男人定睛。

“估计又是尔朱荣干的好事，”身后一人回应。

“快，你们去下游，我去救她，”名为黑泰的男人猛的扎进河里，一行人听从他的指挥，捞起地上几根粗木枝往下游跑去。

远处的山上。

一个肤色白皙，容貌俊美的男人抬眼睥睨一切。他一身白衣，领边胡裘被山上的冷风吹的飒飒涌动，随即莞尔。

“大将军，山下发现叛党踪迹，”一位将领报告道。

“瞧见了，看来陶渚宫那两千名官员还不够，”白衣男子慵懒的坐在藤木椅上。一旁随行女婢端来茶水，将欲填茶。

男人瞥一眼，“花茶?哪里的？”

“回……回禀郎主，是洛阳产的，”女婢立即跪下，战战兢兢。

“汉人的东西，拿走，”白衣男人挥手，袖口掠过茶杯，尽数翻倒。

“郎主……这……这是北乡公主大人遣人送来的……”小女婢叩头，生怕礼数不周惹到这位当今权臣。

“她?”男人眉目顿开，“那……满上吧。”

女婢颤抖着双手将茶杯填满，躬身退至一旁。

“大将军，这些叛乱该如何处置?”一旁一身铁甲的将军询问。

“既然是叛党，如何处置还用问?”男人执起茶杯微微抿一口，“贺六浑和阿斗泥的动向如何？”

“贺六浑已经乖乖回了晋阳，阿斗泥……今早刚到河阴，现在军营，”将领回应。

“他来做什么?”

男人将茶杯一掷，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他从洛阳皇宫带来几位女眷，说要献给大将军。”

“呵，好一个阿斗泥，当初劝我讨伐叛逆，匡扶正义，他还真以为我要称帝?”男人起身，“天师预言贺六浑与阿斗泥会反叛于我，我到要看看他们如何反叛。山下的事交代人做干净点儿，别又留下余孽。”

空旷的山谷空幽肃杀，激浪连连，黑泰在水中任由水花推他向前冲。

“救命，救命……碧眼……郎君……咳咳，咳咳。”

王昭身体轻，被浪卷起，漂流而下。

黑泰拼命下游，离王昭还有一丈距离，他咬牙前进，一把将王昭扯住，拥回怀里。小家伙很小，只占他一个肩头。

下游处，他的伙伴们在等他，只等他扯住树枝，他们就能得救。

漂到一狭窄处，黑泰却看见遍地尸首纵横，血流进河道，将半个河面染成红色。

几年前的景象再次浮现在他脑海，他充血弑杀的眼神怔怔的望着这一切。

回眼看远处的一处山。

尔朱荣，父兄之仇不共戴天。

王昭从睡梦中醒来，身下的突起的石头硌人难受，她翻起身，迷茫的望着周围陌生的一切。

这是一个石洞，周围奇形怪状的石头恐惧渗人，王昭吓到一哆嗦，却被身后的火光吸引去注意。

火堆旁，一个赤膊男人正用树枝穿起她的衣服，准备放在火边烘烤。

王昭警觉的缩成一团。

“莫怕，是我从河里救起你，”黑泰支好树枝，走过来，“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我……我叫王昭，爹爹是河阴镇山脚下的樵夫，”王昭小心翼翼回答。

“河阴……”黑泰一时陷入沉思。

王昭这才敢抬眼看救了她的男人，皮肤黝黑，身着朴素，兽皮为衣，定是鲜卑人。

不过他的眼睛不是碧色，反而因充血过多，猩红嗜杀。

他人很温和，不似外表粗犷。

“尔朱荣坑杀北魏两千官员，血洗河阴重镇，你爹娘……”黑泰没有继续讲下去。

“我知道，”王昭此时团坐抱膝，“可是碧眼郎君答应我，带我找爹娘。”

“碧眼郎君?”黑泰问。

“嗯，就是……”王昭在身上摸一遍，周身也摸一遍。

东西呢?

“你在找这个？”黑泰从身后一处光滑平整的石头上拿过一个东西，交给王昭。

王昭看到，兴奋的一把夺过，“就是此物，碧眼郎君的。”

黑泰疑惑的看着这个像箭头，但又很圆润的东西。

“它从一个黑色的盒子里射出来，打在狼身上，会爆炸，”王昭欣喜的向黑泰描述这个东西的神奇。

黑泰皱眉，听不懂王昭的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