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2 / 2)失心!首页

讲台上方的石英钟指向九点整,早会准时开始。老陈先介绍莅临东城指导工作的庞经理。庞经理向身后的业务员挥挥手,只简单说了几句,“我听说东城培训工作做得不错,今天过来特意没提前打招呼,就想了解真实的日常情况。我不多说,按照你们原计划进行。”又转身对台上的老陈做了个请的手势,依然坐回原位。老陈几句话总结了上季度达成情况。又说到利用新理财产品热销的机会,打出下半年第一个业务高潮。

接下来就轮到覃松上讲台,时间刚刚九点十分。这样的开会效率,高得不太像保险公司!

覃松先感谢在座各位,尤其欢迎庞经理,这都是套话。他借机会认真看了看庞经理的模样。大约四十岁,瘦削身材,五官平平,唯有颧骨突出,短发、淡妆,浅灰色职业装,下穿同色过膝筒裙,衣领还别着司徽,显得严谨干练。

覃松扫视一遍全场,再次确认没有黎艳艳。那个女人向来视考勤若无物,多半今天又翘班了。这样正好,省得她捣乱。

他打算把四十分钟的内容分两部分,自己讲二十五分钟,带领大家做计算和演练十五分钟。今天可以从规避将来遗产税的角度举例分析。计算回报率算是难点,要现场带着大家一起演算。期间穿插两三个人回答问题,用以增加互动、加深记忆。最后再做一个拒绝处理的讨论,请两个资深业务员上台演练,控制在五分钟内。多完美的一堂课!

课程依照计划进行,业务员们安安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做笔记。会议室里,除了覃松的讲话声音,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呼呼风声。覃松假装不经意看向庞经理,似乎对方严肃的表情也略放松。她时而微微点头,偶尔在笔记本上写一两笔。老陈更是向着台上的覃松频频做出OK手势。

覃松很满意领导的反馈。站惯了讲台,他熟悉听众的表情,哪些是认同,哪些是赞赏,哪些是怀疑,哪些是厌烦。他会随时根据反馈做调整。

就当课程过半,覃松正在板书总结时,前门忽然被猛地推开,咣当一声撞到白板架子。白板上整齐的一行字被横划出一道儿。

在众人惊愕注视下,黎艳艳脚踩细高跟凉鞋,咯哒咯哒步入会议室。从她昂起的头上垂下挑染成不同颜色的长卷发,上身还是那件紧绷绷的露脐装,下身是一条深色包臀迷你裙,胳膊挎着巴掌大的亮金色PVC包,两厘米长的睫毛犹如折扇上下翻飞。当她走过目瞪口呆的覃松时,还不忘狠狠甩他一个翻上房顶的大白眼儿。随着摇曳的步伐,阵阵浓烈的香水味钻进覃松的鼻子,直冲脑门。

会议室有前后两个门,常人迟到的话,会选择从靠近洗手间的后门悄悄进来。黎艳艳自然不是常人,虽与一屋子人装束格格不入,却毫不在意,大模大样走向第二排一个空位坐下。她的到来,引起了一阵嗡嗡的低语声,接着是椅子的挪动声。覃松从她进门已停了十几秒钟没出声,只是干瞪着她从自己眼前婀娜地飘过。

老陈这时耐心地说:“黎艳艳,迟到请从后门出入,不要影响到大家!”又转头看向前面,“覃经理,请继续。”

黎艳艳尖着嗓子似有若无的“哼”一声,当作对老陈的回答。然后双臂交叉抱胸,头转向一旁,轻蔑地翻着白眼,与其说挑衅,毋宁说是赌气,但不知跟谁。

覃松愣在讲台上,手里仍紧攥着白板笔。课程还要继续,他皱着眉擦去白板上刺眼的横道。一行整齐的字迹随即被板擦抹出了一条伤痕,像被人横砍了一刀。他继续板书,每写一条重点,口中跟着大声念出来,以便看不清白板的人做笔记。课堂秩序恢复到一分钟前,覃松隐约听到业务员们唰唰的写字声。

“切!”覃松身后飘来刺耳的一声,含着轻蔑又带着嘲讽。他没回头,继续写下一行。待他这句念完,身后又是一声“哼!”这种逼尖嗓子发出的声音还出自那个女人。覃松依然装作没听见,等他念完最后一句时,“呸!”黎艳艳的伴奏声再次响起。

覃松忍无可忍回头看向听众,所有人也都停下笔安安静静注视覃松。黎艳艳的声音,多数人都听见了。覃松望向老陈,他绷着脸不做声,如果今天没有庞总在场,他定会起身当众训斥黎艳艳。不过这样一定会打乱了课程节奏。再看庞总,倒是若无其事,唯有她在认真抄写覃松的板书。覃松越过全场,再望向最后排的褚锐。他正似笑非笑,眯着眼认真看墙上的司训。司训挂在这里几年了,偏这一刻他在看司训!他肯定前一秒还盯着覃松等着看笑话!他脸上的笑容都快藏不住了!覃松鼻孔喷气,牙齿咬得嘎吱响,最后又看一眼黎艳艳。此刻唯有她神情放松,翘着二郎腿双手揣在胸前,摇头晃脑面露微笑,一对大眼珠子在眼眶里翻来翻去。

覃松深吸口气,还是忍下了。他重又拿出招牌笑容说道:“进行下一步之前,有请两名新业务员回顾一下,理财型保险都有什么优势特点?来,新人踊跃一点儿!”

覃松部的小冯才上岗几天,第一个站起来,“投资回报稳定和安全,另外可以节税和保全财产。还有,嗯……一下忘了。”

覃松点评,“小冯不错!现场记住两条,还要学会解释,回去多练习。下一位,还有谁吧剩下几条说给大家。”

黎艳艳身旁的一个男孩举手,同时站起来。覃松正要点他的名,却被黎艳艳伸手把男孩胳膊按了下去。

“你等会,我来说。”黎艳艳边整理裙子边起身。

小伙儿被按回座位,很不服气,“覃经理说让新人回答,你又不是。”

黎艳艳使劲翻了个白眼,抢白道:“我怎么不是!我仨月还没转正呢,就算新人!”周围一阵笑声,有人窃窃私语,“不知道寒碜!”

黎艳艳不以为意,踩着高跟鞋原地扭动着,两手从脖颈后抖弄着五彩卷发,漫不经心对覃松说:“你问什么来着?再说一遍。”

看着黎艳艳搔首弄姿的样子,覃松一肚子火,没好气地说:“理财型人寿保险的优势。”

“优势啊,要说优势吧……”黎艳艳大眼珠子咕噜噜转着,“我来晚了,没听见。”她说罢捂着嘴,呵呵笑开了。

覃松无奈冲她摆摆手,“没听见你站起来干嘛?赶紧坐下吧!”

黎艳艳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哦,哦,我知道了!那不是写白板上了么?覃松,你让开点儿,我念给你听。”

“好了,好了,你快坐下吧!”覃松的不耐烦已经写在脸上了,“咱们进行下一项,案例分析。计算三十岁男性三十年期……”

剩下的十多分钟,黎艳艳一会儿翻白眼,一会儿做鬼脸,在座位上一刻不停地扭动。而三米之外的覃松则磕磕绊绊、说东忘西,全无往日神采。带着大家演算时居然算错了!幸亏杨静坐在后排,高举着一张纸及时订正,才算没有错到底。如此一耽误,原定五分钟对话演练也只能取消了。

再看庞经理,眼睛不再注视台上,低头在本子上一个劲写。老陈更是苦笑着直嘬牙花子。而褚锐呢,一直弯腰低头不知在干嘛,大约“乐不可支”就是这个意思吧。

覃松心里别提多熬淘,今天本想露个脸,反而丢了脸!但此刻的他还不知道,更丢脸的事还在后面,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