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振去而复返三次,未在院落中听到丝毫动静。第三次他按捺不住好奇,除了将院落中可供藏身之处翻查殆尽外,又将窗台掀开了来朝内观望。因是古宅深院,一年到头不曾有人居住,便是宋明珠偶有小住,喜爱往幽林深处刻字言风、倾诉衷肠,也只住在前院的厢房中。所以这间潦草铺设的洞房甚是简陋,布幔也不曾有。
一眼望去,杜大公子将房中看了个通透,干干净净,绝无藏人踪迹。与他所想一致,一前一后进门的两人,前者根本没有时间开门关门而不被发现。
真的消失了!
“林公子高明!”脊背发冷的杜家公子面色变了变,很快恢复如常,四下抱拳道:“告辞!”
这次是真的走了,脚步声不再清晰可辨,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声响,而不是故意踩出有力的步伐诱敌冒进。
躲在墙门外的青衣青年抿唇袖手踩踏门槛走进,耷拉着眉毛唉声叹气。正如杜振所见,林枫的确闯入院落中了,不过他不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事实是心细如发的青年早就想好手法,入门的一刹那侧身掩藏在门后,杜振守住门槛要道时有如掌控全局,自然而然放慢步伐,带着些许猫戏老鼠的戏谑。
他从门槛前走到枣树前靠下,用了足足八个呼吸,一边走一边打量四周,这大大放缓了他的脚步。正是这八个呼吸,林枫从他背后悄悄溜了出去,靠在门墙之外倾听杜公子来来回回,一个人的独角戏。
很简单的心理战术,许多人儿时躲猫猫用过,屡试不爽。长大之后便觉幼稚难耐了,对此嗤之以鼻。其实从小到大,人性与人的劣根性从未改变,变得只是年龄身体与心智,曾经有效的手段过个一百年一千年依旧有效,除非有人指着鼻子点醒他。
显然这个人不会是林枫。
越过枣树的青年坐在树后的石椅上,怔忪着惺忪老眼怅然若失。杜振的话他听到了,觉得很可笑,想笑又笑不出。
姓林的一家子入住宅院,这问题不大,宅子够大,多住几个人也无妨。再者说一大家子其乐融融也挺好,虽然他对林贤李氏乃至那名不副实的娘,全无半点感情,可说到底身上流淌林家的血,落叶归根,认祖归宗非他所愿,却也不是无法接受。
但子嗣就不一样了,繁衍生息开枝散叶哪有那么简单?这玩意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比打仗还麻烦!你情我愿的事儿,明显不是说来就来的。
脑子转了几个圈的青年,心中不屑哼哼两声,将之抛诸脑后。随后他看了看高悬地日头,时日还早,便搬了一张凳子躺坐在枣树下乘凉,一边闲情摇晃一边将手腕上的佛珠摘下来把玩。纹路一遍遍从眼前掠过,珠子一颗颗转动,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串佛珠变了,纹理不同,气味不同。
他清楚记得佛珠中有一粒舍利子般浑圆滋润的珠子,光滑透亮,足堪倒映出人脸。那颗珠子临边有一粒同样触手生温、犹掌温玉的珠子,纹路底子结横交错,煞是紊乱,凝结一颗罕见的凤眼。
可这一串掌中玩物,凭他找全了十八颗,只看到一颗被佛陀称为释家菩提心的三角纹底,也有人称之为‘麒麟眼’,虽也罕见至极,那一只凤眼却不知去了哪里!细嗅之下佛珠自带幽香,并非任何一种芬芳花草,像是娇美少女地体香。
玄清大和尚送的佛珠,仔细将其放在眼前端详的青年看不出材质,敢肯定并非馥郁芳香地金丝楠木。金丝楠木中贵重的阴沉木,最是清心静气、暗香凝人,与这股香味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