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多亏了你。”
严秉长出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纸张。
少年埋头继续写道:“我只是写下我所见到的事情。”
“对,对!”捕快立即谄媚道:“驴崽天赋异禀,但破案还要仰仗大人推理有方,虚实结合,才把那贼子吓破了胆!”
严秉听罢,也不禁抚了抚胡须,对自己方才的表现十分认可。
仔细看去,少年所写的纸上,并不全是严秉之前说的那样。
有些内容更加详细,有些内容则更加客观、模糊。
……
“亥正三刻,出门采药。见一黑色长衫男子从客栈出门,往金华坊方向走去。”
“寅正三刻,采药归来。见郑宏志在馅儿香包子铺吃面,称自己昨日醉酒打架没有被抓。路过包子铺,见黑长衫男子徘徊于镇西街上,拐入刘三羊汤铺小巷。片刻后,一男子身穿短打服饰,低头出巷。”
“观察小巷中鞋印,精致鞋印较贼子鞋印浅半分左右。”
……
对比严秉在公堂上所说,可以看出,严秉其实是根据这名少年所记录的事情,推理想象出了黎财的行动。
而纸上所真实记录的,就只是少年所见之事,并未全程记录下黎财的盗窃过程。
黎财倒霉之处,一是在于夜半出门时,被要去采药的少年所看见。二则在于……
严秉还在回味这桩案件的始末,被少年递来的纸张打断。
纸上写着:“大人,如果没事了的话,我要去把这些采药卖掉了。”
“快去吧,孩子。”
少年听罢,背起桌边的药娄,从雅间的另一扇门离去了。
二则在于……
“一个少年,能记住所见所闻的每一个瞬间,每一个细节……真不知道他该感到幸运,还是该感到痛苦。但那个小贼,确实应该感到倒霉。”
严秉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唏嘘地叹道。
“确实。”捕快也在一边慨叹,“驴崽打工的地方,离镇口还远吧。不过是抬头低头之间,就能记住什么人出镇,什么人进镇,长什么模样,做了什么事情。眼睛一扫,又能分辨出鞋印的深浅,尺寸,真是个干捕快的好料子。”
良久,严秉与捕快异口同声地叹了口气。
“可惜哑了。”
……
镇西街响着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那是一家铁匠铺。
地面干净,用具与兵器整齐地排列在铺子内的两侧,能看出来有人很仔细地打理过,令人平白生出几分信任的感觉。
打铁的人,正是清晨帮忙破案的少年。
他穿着深灰色的粗布衣服,身材修长,肌肉匀称,五官周正。
尤其是一双极黑极亮的眸子,眼神专注,清澈无比。
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少年身上都散发一种让人忍不住想亲近的气场。
这时,铺子深处传来一道粗犷的乡音。
“驴崽儿,咋一大清早就这么卖力啊?”
一只遍布伤疤的大手掀开油腻的门帘,膀大腰圆的中年老板从铺子后的卧房走了出来。
他打了个哈欠,环顾四周,睡意惺忪的双眼瞬间张大了。
“咋又把店里收拾得这么干净?”
老板惊喜地拍了一下驴崽儿的后背。
他是打铁多年的老师傅,这一掌下去,力气非常。
但驴崽儿的手竟丝毫没受影响,稳稳地砸下了大锤。
随后,驴崽儿将工具放在一旁,从腰间拿出一个小本和一根细长的毛笔:“毕竟我也在用许叔您的工具锻造自己的刀具。”
许叔用手点着纸上的字,逐字念出来后,“嗨”了一声,摆摆手:“你给我打工,顺便自己锻造些用具,是应该的事。这本是师父和徒弟的约定,虽然你没有向我拜师啦。”
许叔拿起小锤,继续捶打火炉旁的铁器,同时说:“你很有天分,但有些眼高手低。你是不是从哪里听说了什么大师打铁时很好听的传闻?我听你打铁的节奏虽然颇有意思,但那也没什么用,花里胡哨,不如我这样一下一下来的直接。”
驴崽儿在身后点头,也不管许叔能不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