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纪泽是一个很善于把握机会的人,他做到了。现在,曾皇在听完他这一番“义薄云天”地述说之后,心中已经毫无虑的相信,策划这场刺杀他心爱长子的幕后主使,就是他那位一直信赖的九弟。
而促使曾皇深信不的,不仅仅是曾纪泽所演的这场戏,更是曾国那种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贪婪暴戾的性格,正是这种性格,合理的解释了他缘何能不顾血脉亲情,对亲侄子下杀手的逆伦之理。
手中的那张纸已被那双粗糙的手攥成了一团,皱纹斑斑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夸张似的胀突着,他已将全身的力气用在了手上,仿佛手中的那团纸就是他那可恨的九弟,而他则恨不得能立刻掐死他可恶的弟弟。
“父皇,所幸儿臣有惊无险,为了江山社稷安稳,就当什么事都没生过吧。”曾纪泽继续演戏,越演越诚恳逼真。
曾皇腾地站将起来,踱步于这沉寂的房中,脸上之色是阴晴不定,面部的肌肉时而松驰,时而又抽扭成一团。曾纪泽偷眼观察,知其现下心如火焚,定是倍受煎熬。
“父皇,九叔他执掌西军数十万人马,门生故吏遍及朝廷内外,父皇若是追究起来,这大明岂不是将陷入一场腥风血雨之中吗。如此,只能是令仇快,亲痛呀。”曾纪泽进一步把湘王钉在主使的十字架上。
曾皇停下了脚步,听了这几句话时,在这寒冬之时,他竟是额头滴下了汗珠,显然曾纪泽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
“唉”他仰天长叹了一声,幽幽道:“不想国他竟会如此灭绝人性,这都是朕多年来纵容他的呀,朕之错也,朕之错也。”
他说这番慨叹之言时,整个人都仿佛老了几岁。愤怒之后,他整个人仿佛耗尽了力气,形如虚脱一般,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父皇。”曾纪泽一跃而起,单手扶着他的老爹坐下。
曾皇抚其背,一脸的愧色,歉然道:“纪泽呀,难得你胸社稷,一心为咱曾家地江山着想。这般重担扛在肩上,委屈你了。”
“这都是儿臣理应承当的责任,怎敢说是委屈。未能早日感化九叔,使他悬崖勒马,儿臣尚觉自责不已,现在让父皇龙心不安,更是儿臣不孝。”曾纪泽又演起了孝子,但那话中藏的意思却是说他那九叔已无可救药,老爹你就甭打算以情动之了,总之想办法除之就是了。
“你大度可以,朕却饶不了湘王,若是再不对他采取手段,说不定他下一次胆大包大,要加害的就不是你,而是朕了。”曾皇斩钉截铁的说,表明了他的决心与态度。
曾纪泽听之心中暗喜,便借机道:“九叔他于国有功,之所以胆大妄为,骄横无忌,无非是手中握有大权而已。
若是能渐渐削其手中之权,以国法严行约束,他自然也就心有畏惧,不敢在肆意妄为了。”
曾皇点头道:“吾儿所言不错,不过此事还得徐徐图之,就他那狗脾气,逼急了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出来。”
“父皇英明。”曾纪泽忙赞颂,“儿臣以为如今四川叛乱便一个好时机,父皇可以此为借口,亲下一道旨严加斥责九叔,使其心有畏惧,而后再下旨调湖北、湖南驻守之西军入川增援,如此一来,则名正言顺,九叔必不敢再抗旨。待西军一离此两省,父皇便可趁机以增防之,调御林军入此两省。如此,朝廷则可顺理成章的削其辖境了。”
曾皇抚须沉思,似有虑,道:“御林军总计不过五万,其中三万已北上河南,如此若再调拨去地方,那京城岂非无兵镇守了。”
“京城四面皆有重兵驻防,其实是稳如泰山。如果父皇不放心,儿臣在江浙等地有刚刚征训的一万新军,原准备编入东军,即刻北上攻打太平天国。但现下天寒地冻,用兵不利,这一支人马也暂时用不上,父皇便可将他们编入御林军中,拱卫京师吧。”
这话看似是甚至有道理,但仔细一看,其中是颇有忌讳,曾国藩还不糊涂,立时便又有所犹豫。
“这些人马儿臣才募集不过三个月,不光训练不足,连主将也未及任命,战斗力确实是有点差了。儿臣也只是提个建议而已,父皇可酌情考虑一下。”曾纪泽这话是告诉他老爹,这支人马虽然是出自他东军,但也仅仅是挂了个东军之名而已,他还未来得及加强自己这支军队的控制力。
这话便令曾皇放心了不少,但他却不知这支人马中下级军官,以及高层的副职军官,基本都是黄浦系出身,再加上东军内部的特有的训导制度,这支三个月军龄的军队,其忠心于曾纪泽的程度,丝毫不亚于那些百战老师。
这是曾纪泽给他老爹布下的一个陷阱,不过,尽管如此,曾皇还是没那么容易答应的,他点头道:“这事朕容朕再考虑考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