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节至,容音备下百花糕、百花酒,命人送给太后、太妃,又请众妃嫔与长公主到御花园中赏红。
几位皇子还在读书,璟馥还太小,因此在场的孩子只有璟瑟、璟泰两位公主,璟泰已经会走路了,迈着两条小短腿跟在璟瑟身后,头上戴着好几朵璟瑟为她簪上的花。
众妃嫔将五色剪纸挂在花枝上,各自祈求花神降福。恒媞公主因太后受皇帝打压而忧虑,只是因额娘交待,此时应着意讨好皇后,才勉强打起精神过来。只是心中愁苦多时,面容也跟着憔悴,连笑容看着也勉强,带着些局促和小心翼翼。
皇帝下了朝,也由傅恒带人护卫着,到御花园中与众人赏花饮酒。
他吃了糕点,又喝了两盅,嘴角噙着笑意:“这百花糕又名牡丹饼,乃是以豆子磨成粉,配以米粉,佐以豌豆、红小豆、红枣等,又以泡制的牡丹花瓣为馅料,鲜甜可口。而这百花酒为镇江所出,号曰‘京清’,黄者为‘百花’,黑者为‘墨露’,果然不错。”
容音虽然不懂为什么突然要卖弄这么一段,还是恭谨笑道:“皇上果然博学多识。”
此时福珈突然过来,行礼后道:“太后知道皇上、皇后与娘娘们在御花园过花朝节,特命奴婢带人过来,为皇上、皇后娘娘献艺。”
皇帝一听,眉头微蹙,向傅恒瞥去一眼,傅恒会意,让众侍卫立于皇帝身侧保护。
皇帝这才淡淡道:“朕倒是不大有兴致,只是良辰美景难得,就看看吧。”
福珈道声是,拍了拍手。
只见一女子以团扇遮面,翩然而来。她衣衫清素,身姿空灵,待取下团扇,只见一张颇有些英气的清俊面庞,却是眼波流转,带出一股柔情,嗓音清丽,曼声吟诵: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
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皇帝初见这女子身姿,面色便由阴转晴;待到看见真容,竟是痴了。
苏绿筠觑着皇帝脸色,道:“皇上最爱诗词,这姑娘啊,倒是不俗。”
金玉妍嗤笑道:“什么不俗啊,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唱的这是什么呀。”
高曦月倨傲道:“这是纳兰性德的《画堂春》。”
金玉妍才讪讪地不再说话。
皇帝赞道:“凌波微步,踏歌吟诗。果然清新隽永,别出心裁啊。”
那女子念完一阕词,才跪下拜见皇上、皇后。
皇帝道声好,又问:“为何不演歌舞,只念诗词啊?”
那女子道:“臣女不喜热闹的歌舞,反倒觉得,诗词更有蕴藉。需细细品味才得以意趣。臣女素闻皇上秉圣祖文心之至,想来会得知音之感。”
皇帝龙心大悦,福珈趁机道:“皇上,这位格格,是侍郎永绶的幼女,满洲镶黄旗人。”
皇帝“哦”了一声,转向傅恒:“朕记得你娶的,就是永绶的女儿,这可是你姨妹,出身倒是贵重。”
傅恒道:“奴才只知道四格格蒙太后教养,之前奴才大婚时,四格格人在宫中,不便前往,故此奴才也是第一次见。”
皇帝对那女子说:“这纳兰性德是你祖上,作得好词。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道:“意欢,有心意欢沉之意。”
璎珞心道这心意到底是欢还是沉?
傅恒心下却有些不快。原来他大婚之后,知道妻子闺名叫做沉心,还想这是长辈要她沉得下心,才取此名,今天才知道原来此名竟是和四妹凑成一对,只是这四格格的名字就是“欢”,自己妻子却是“沉”,可见妻子的娘家家偏心四妹,倒是不把自己妻子当回事,都说排中间的孩子不得宠,果然如此。
皇帝念了一声,道:“古代男女相悦,女子对情人的称呼就是欢字了,你这个名字很有情致。”
意欢道:“是,皇上博学,臣女平生,最喜欢《相见欢》一词。”
皇帝道:“那朕便是与你相见欢了。既是永绶的女儿,你是姓……叶赫那拉氏?”
意欢道声是。
金玉妍道:“皇上,臣妾虽出身玉氏,可臣妾曾听闻这叶赫那拉是曾为我太祖努尔哈赤所灭,这叶赫那拉的首领金台吉,死前悲愤不已,曾立下誓言,即便叶赫那拉只剩下一个女子,也要灭了爱新觉罗,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呀?”
容音沉声道:“嘉嫔放肆!咱们是臣下和晚辈,你更是出自藩属之邦,安敢直呼大清太祖之名?又以民间传言污蔑大清的贵女,你眼中可还有君臣纲纪?”
众妃嫔已知皇后弟媳也是叶赫那拉氏女子,也觉得嘉嫔说得不像,都起身道:“皇后娘娘息怒。”
金玉妍只好站起来赔笑道:“哎呦,一句玩笑话罢了。皇后娘娘恕罪。”
皇帝说:“嘉嫔所言确实失当。太祖的孝慈高皇后,便是叶赫那拉氏了,还替太祖生下了太宗皇帝,可谓是功传千秋啊。”
这时会议室中,围观VCR的主任道:“叶赫那拉的宿命不是对抗洋人吗?”
面神打了个酒嗝,愣道:“什么洋人,我吗?”
元一捂脸:“请您不要把音综节目的梗和工作混为一谈。”
祂转向VCR,施了法术一看,肃然道:“这叶赫那拉意欢也是非人之物。只是这本体,一团漆黑,竟然看不出来是什么。”
皇帝又道:“叶赫那拉氏出身高贵,能将诗词念得如此婉转动听,实属难得,朕记得,宫中通晓诗文的,除了贵妃,那便是……”
他心中浮现一个名字,如懿。
这个名字,从前只会引起他百般柔肠,可如今,却总让他心绪难平,甚至厌憎不已。
只是心中刚刚浮现一点厌恶之情,他的头立刻一阵眩晕。恍惚间,耳边又想起那怪物怨毒的啸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