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秀很是嫌恶,想抽出手,却被季月青狠狠攥住了,只好任由她拉着,违心地配合着她,一起走到饭桌前坐下。
两个多小时后,亲戚们终于酒足饭饱,女人们唤回了在外玩耍的孩子。男人们戴好了孝帽,女人们顶上了白头。孩子们不再说笑,大人们换了一副或悲伤或严肃或呆板的神情,有人提着烧纸,有人挎着祭品,有人……
男人在前,女人居中,孩子们跟在后面。他们三五错落地走着,走在蜿蜒的山路上,去给逝者上坟了。
走到半路,忽然刮起大风。
“不好!起风了!”
“这么大的风呀!”
“这风刮的真不是时候。”
“一会儿烧纸钱时,千万要加倍小心。天气干燥,如果风带起火星,落在近旁的干草或枯树枝上,会引起山林大火,那可不得了。”
“不用担心。我已经做好准备,一早挖开了坟前的那条坑,一会儿将纸钱放进去烧,少量,多次,慢点烧,拢住火星,不会有事的。”季月朋说。
“待会儿,你那烟瘾上来了,千万要忍住啊!”
“不用你提醒,我知道水火无情,更不想为此吃牢饭。”
风,越刮越大,扬起尘沙,迷了人的眼睛,除了小孩子,其他的人心里都打起了鼓。
不曾想,到了季父的坟前,风绕着他的坟头打了个璇儿,掠过林稍,远去了,坟上落满了花瓣,白色的、淡粉色的,衬着绿草茵茵,肃穆中不失静美。
有人心中暗暗称奇,有人盯着风离去的方向出神。
季月朋的大伯早已跪下去,季月朋也跟着跪下去,他们对着远去的风郑重地叩拜完毕,又站起身。大伯的嘴唇颤抖着,对准季父的坟头郑重地作了三个揖。季月朋重又跪下去,跪在季父的坟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风的确是走远了,即使最小最轻的花瓣也纹丝不动,静默中略带几分羞涩。
矮脚的长方桌被人抬到季父的坟前,季月朋在桌子上摆好各色祭品,儿子、媳妇、女儿依次祭奠过后,众人分序排开,三次磕头跪拜后,纸钱被小心地点燃,轻轻拨动着,火光映的坟墓生辉。
仪式在庄严中结束,孩子们留恋着山上的美景,不肯回去。
于是,带着孩子来的女人也留下来,男人都下山去了。
季月朋依然手拿一根柴棍,轻轻拨动着纸灰的余烬,细心地查看纸钱是不是还有没烧透的。当地人有一条不成文却成规的说辞,纸钱一定要烧匀了,烧透了。否则,会留下部分残缺的,不完整的。这样的纸钱一旦到了阴间,那就是假币。逝去的亲人收到了,不能花是其次,关键是会给他们惹上麻烦的。
“爸爸,这事交给我,您回家和妈妈一起陪客人吧。”
“铁锨在这里,不要忘了用土埋起来。”
“放心!我会埋的严严实实的,再用脚来回踩几遍,踩紧实了。”
季月朋将柴棍交到望舒的手中,大踏步地赶下山去。
太阳不高了,季月朋和方子玉陆续送走了各路的亲戚。只有季月青一家还没走,她和孩子还在上山玩,尹自华去邻村办事也没回来。
方子玉忙着洗刷一大堆油腻腻的碗碟盘盏,清扫室内外的地面卫生。
季月朋正想躺下小睡一会儿,养足精神,好开车送老婆孩子回城。明天一早,该上班的去上班,该上学的去上学。他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季月青打来的,她说话的声音很急,压的很低,让他千万避开方子玉,赶紧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