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玉捧起桌上的那一本台历,默默地撕去了一页,还剩下两页。
几个小孩子在宿舍楼前玩的很是热闹,有零星的鞭炮声响起,左邻右舍炸年货的香气无孔不入,新年的味道越发浓烈了。
公用水龙头下,那个没娘的孩子毛毛又在刷着一对大大小小的鞋子……
过年过节时,那种充满着真情和温馨的氛围,是方子玉所向往的。然而,她实在不想回季家山窝度过。
在那个所谓的家里,除了季父,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待她的。到了那个家,季月朋平日对她和望舒的疼爱,当着季母,甚至是季月青的面,也会随之改变。
望舒已经三周岁了,那个家依然不是方子玉的家,而她却又不得不回去。
“等我上班就好了,过年过节都值班,就可以不回去了。”
方子玉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将手里的那页台历折成一只小小的鸽子,放在窗台那盆腊梅的一个枝丫里。
大年三十到了,天空一早便飘起了小雨,冷冷的,细细的,硬硬的。
那本台历,只剩下了最后一页。
昨天,窗台那盆腊梅的枝丫上,又多了一只“鸽子”。
又是一年的光阴宣告终结,新的一年即将开始,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方子玉看着台历上最后的一页,默默捏住页脚,轻轻撕下,握在手中,慢慢团着,团成一个紧实的小纸球,猛地扔进外面的雨中。
那本台历,只剩下了壳。
季月朋穿着一件大号的雨衣,骑在摩托车上,车把的两侧挂满东西,挨挨挤挤的。雨衣宽大的后摆撑起,罩住了坐在他背后的妻儿。
方子玉的双手插在季月朋棉大衣兜里取暖的同时,紧紧抓住兜的一角,形成一个牢固的包围圈,让望舒稳稳地坐里面。他们一家三口穿的里三层外三层,个个裹的跟粽子似的。
摩托车逆风而行,冷雨斜斜地落着。
没多大功夫,大脸和小脸都被冻的通红,像涂上一层胭脂似的。
方子玉的手脚很快被冻麻了,她咬牙忍住,心里盼着那条七拐八弯的山路,短一些,再短一些,千万不要冻坏了望舒。
一路颠簸,一路雨打,终于到家了。
“汪!汪汪……”
还没进大门,大黄已经在院子里欢快地叫起来。
季月朋一手抱着望舒,一手扶着站立不稳的方子玉,推开家门,走进院里。
季母笑容满面,小跑着出了堂屋。
“你们可回来了!快进屋,屋里暖和。一早下起雨来,路不好走,把我和你姥姥担心的呀,饭都没吃好,炸年货时也没心思。望舒,老姥姥都不知念叨你多少遍了。今年的辞灶果还没舍得吃,都给你留着呢。”
季母扎煞起粘着面糊的双手,笑容可亲地说。
“快叫老姥姥、叫奶奶呀。”季月朋催促望舒。
“老、老姥姥。”
望舒看着炕上那个满头白发,嘴里衔着一根长烟袋的小老太太,怯生生地叫道。
季月朋的姥姥曾经是一个地主小老婆的女儿,从年轻时就会抽烟。冬天在他家住着,盖的被子总会被掉落的烟灰烧出一片大大小小的窟窿。
“哎!”季月朋的姥姥应了一声,在窗台上磕了磕铜烟锅,拍拍炕头说:“我的大重孙子,又长高了!来,快到老姥姥这里来,炕上暖和。”
“让奶奶抱我的大孙子去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