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道,临安府
又是一个盛夏,临安又在南方,不消说,自是热得要死。可是,这寒暑表的指针指到40℃便有些骇人了。今年夏天,不知为何极端天气频发。前些日子,南海道的临水州竟破了50℃。午后,张怀瑾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下床,跟拉着拖鞋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门。几缕沁人心脾的冷气扑面而来。他感受到了片刻的凉爽,不过很快,这凉爽又被无处不在的燥热吞噬了。张怀瑾拿了罐可乐,回房。坐到电脑桌前,开机,打游戏。打游戏前,他照例浏览了一遍电子邮箱,有一封未读。但是,那个发件地址他从来没见过。估计又是广告什么的。他有些恹恹,无聊地,打开了那封邮件。
“张怀瑾同学,你好,你现在极度危险,立即出走!!!机票已为你买好,明早七时四十分,临安府到西康道西宁府,经停江北道邯郸府。江南龙航GJ8977次航班,值机在萧湖机场T3,祝你好运。
“P.S:不信去官网查。”
落款很简单,只有一个字“炽”。
与此同时,张怀瑾家楼下。
“哎,炽,你说他会去吗?”说话的这少年眉清目秀,看上去又有些柔弱,惹人怜爱。在他的身旁。有一个青年男子,他面庞硬朗如刀割,穿一袭黑色上衣,戴一顶黑色棒球帽,帽舌拉得低低的,看不见眼睛。这应该就是“炽”了。炽此时正倚着树,抽烟。听到那男孩说语,他将烟头从嘴中拿下,用二指夹住,出神地看着一明一灭的火星,淡淡道:
“他,应该会去。”
“为啥呀?”那男孩一边皱眉作苦思状,一边问。炽掐灭了烟头,拍拍他的肩膀:“泠,他挺单纯的。”泠便是那男孩的名字。
“但是人家又不傻呀!”
“不傻,不代表不会犯傻。”
泠又在脑中过了一下张怀瑾的资料:张怀瑾,男,生于2010年8月17日,现年14岁。就读于临安六中,“重启九色”计划候选人之一,家住凤鸣路凤鸣社区。其父为定国道长安府长安政法大学副教授,常年不回家。其母曾在长安府长安工学院任讲师,有时会回临安。之前,张怀瑾一直由他的祖父母照料,祖父母在2024年6月6日双双离世。之后,其母萧云调职到临安大学,同时照看张怀瑾。前日,萧云到首都江宁出差,又丢下张怀瑾一个人。“九色”组织经考虑,决定将他收编入“九色”,所以才有了泠与炽的这些行动.
“九色”这个组织处于半公开状态,从公开资料来看是一个文化研究团体,对古代典籍整理较注工作做出卓越贡献。曾六次勘校葛洪《抱朴子内篇》,从而在学界站稳的脚跟。最让其声名大噪的是,九色整理了东方朔《十洲记》,《博物志》,王充《论衡》以及《山海经》晋代葛洪的《神仙传》,南朝干宝的《搜神记》,等等。汇编成《古今志怪辑要》。但,不为人知的,“九色”从事文化研究的不到总人数的百分之三。而剩下的人……算了,天机不可泄露。在公开的图片中,有人拍到了九色的成员会飞。
“九色”找了个鸟不拉屎的地儿当总部,——西康道海西州德令哈市,他们究竟在躲避什么?在防御什么?还是……在寻找什么。
此刻,房中.
张怀瑾此时已无玩游戏的兴致,他登上江南龙航官网,输入自己的身份信息。很快,弹出了一则航班信息。果真,明早七时四十分,GJ8977,临安经邯郸到西宁。而登时,他脑中乱乱的。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信息,买了机票,又搞到他的邮箱地址,将这些告诉了他。那危险到底指什么,前些日子他出门时总觉得怪怪的,有种……被窥视感,莫非……与这有关?另外,为什么要让他去西宁?而且还不是直达航线。若是想躲得远些,那个“炽”完全可以让他经WLMQ到塔什库尔干红其拉甫,出境,不用考虑更近的西宁了。
正想着,电话来了,是他的母亲。
“喂,妈,你出差还好吧?”张怀瑾给他母亲打招呼。
对面长久没有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一个阴森低沉的声音从听筒传出:
“到西宁,唤你的母亲。”
又是楼下。
炽清了清嗓子,泠的眼睛瞪圆了,沉默了良久,泠开口了,满是不可置信:
“你……你真这么做了,虽然咱们有一定的权力,可你这么做……得吃上个几年禁闭!”
“没有,只是之前向张的妈妈亮明了一下身份,她同意配合我们,还把她的SIM卡给我
了。“炽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泠的眼神中顿时充满钦佩:“炽哥,你太厉害了。”
“别搁这儿捧杀我了,你之前不想超过我想疯了吗?怎么,转性了?”炽半开玩笑。泠有些讪讪:“哥……我可跟你差着十岁呢……”
绝杀。
炽想了想,便作罢了。两个人虽差十岁,但境界却差不多。再说下去,丢脸。
此时的张怀瑾可没这么风轻云淡,惯看秋月春风。他的心坠入了冰冷的谷底。到此已经很明显了:那个炽的人说有危险,让他去西宁。而那个用他母亲手机给他打电话的人绑了他的母亲,并让他去西宁换人。这两个,不是一伙,就是一个。都是让他去西宁,而且目的离奇。
不过,无论如何,这西宁总得走一遭。
这可能是因为所谓亲情与爱吧,这些东西是最平常的,也是最超常的。平常到在生活中随处可见,触手可即。而又超常到能在茫茫人海中将两个人联系在一起,彼此相守,不离不弃。纵使母亲陪在他身边的时间很短很短,不过,爱这种东西,可不是只用在一起的时间来衡量的。日久生情者固然有之,可还是有许多人一直在孤独中守望。张怀瑾知道,自十四年前那个下着暴雨的夏夜开始,两颗心就已连在一起。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让自己泠静。关掉电脑,翻找出一个黑色的大背包,胡乱地装了些衣物、洗漱用具。想了想,又塞进去一台笔记本电脑。把自己的手机揣到短裤兜里,换鞋,准备出门。目光偶然间瞥到了一块小玉。这玉是个杖形,色如羊脂,水头足。他爸曾给他说,这玉是与张怀瑾一同生下来的,而这也是张怀瑾名字的由来。这话太匪夷所思,张怀瑾每次只是听听。但是,这玉在此时竟给了他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他将这玉放到口袋里,拉闸,出门,锁门
张怀瑾下了楼,直奔地铁站。经楼下时,他看到两个人。一个是戴棒球帽的青年男子,另一个是一个帅气的少年,他没多想,只是径自出了小区门。一旁,炽又拍拍泠:“走吧,我们也该走了。”泠点点头,二人跟着张怀瑾,消失在凤鸣社区中。他家离地铁站很近。只是几百米。今夜,他要在机场度过了,坐地铁去。他楼下的站点恰恰是临安湘萧线的一站,起点湘山,终点萧湖国际机场。进站,刷卡,上车。从这儿到萧湖23站,时间还很长。他在车厢的角落寻了个位子,坐了下来,脑中空空的。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然想起,要报警,手指抖着去拨报警电话。电话中是一个女声,充满玩味:
“怎么,想报警?为你妈想想吧!”
张怀瑾猛地一惊,手机从手中滑落到地上,引得众人侧目。
连……连警务局都被绑匪控制住了。这绑匪来头究竟多大?!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张怀瑾不敢多想,又过了好一会儿,萧湖国际机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