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想吃？”女人掏出另一只干瘪的奶子。

“想...不想不想，人不能吃人。”男孩儿使劲摇头，嘴里嘀咕着：“人不能吃人，人不能吃人。”

“孩子，我知你不吃人，不吃人好啊，吃了人就变了鬼，就算到了大慈恩寺，菩萨也不救的。我这里还有一点奶水，你要是想吃，就过来吃点儿。”

“不...不吃。”

“孩子，我知你饿，你可以来吃一点儿，我只求你吃了，帮我一个忙——带着我的女儿到慈恩寺，求菩萨救他。”

男孩儿愣住了，眼神游移不定。他看着女人怀里的女娃儿，说道：“我...你...你怎么不自己送？我是来给你报信的，他们要吃你，你快跑，听说大慈恩寺很近了，你自己走，再走一晚上就能走到。”

“孩子，不是我不想去，我实在是饿得没有力气了，走不动了。看样子这帮饿鬼今晚不吃到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瞧你之前来报信的时候，有见过跑脱的女子吗？我知你心善，帮帮我吧孩子，别让她也死在这帮恶鬼的手上......”

男孩儿站在原地，犹豫着不敢向前。

他看着女人怀里吃奶的女娃儿，又看了看干瘪的奶子，吞了一口口水，想拒绝却又说不出话来。

“你不吃，我知道。可我女儿，她还小，还没见过这个世道的好处。只要到了大慈恩寺，拜了菩萨，她就能活下去。我不求别的，只求你救救她。”

男孩儿沉默了片刻，手指攥紧了衣角，然后转身跑走了。

女人低下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希望如今对她而言是如此的奢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女人靠在树桩上，紧紧抱着怀里的女儿。

火光渐渐逼近，饥饿的低语声从远处传来。

“饿......饿......吃.....吃......”

火光忽明忽暗，映照在他们饥饿、扭曲的脸上，这群饿疯了的灾民，哪里还存着半点人的样子？

女人心里一紧，她知道，死期将至，可怜我的孩子也要葬送在那帮畜生之口。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轻微但急促的脚步声。

女人抬起头，只见刚刚跑走的小男孩儿又跑了回来。他手里捧着一把干枯的草叶，气喘吁吁地站在女人面前。

“我…我找到了这些草，虽然不能饱，但能撑一撑。”

女人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

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男孩儿的头，声音柔和又无奈：“孩子，没用的，你走吧，别让他们发现你。”

男孩儿听完嚎啕大哭，跪在地上双手用力捶打着头，嘴里不停说着：“为什么，为什么人要吃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看到的全是吃人？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这时，远处的火光越来越近，女人知道，她的时间到了。

她厉声对男孩儿说：“不许哭！哭有什么用！抱紧我女儿，带她离开这里，救她一命，求求你了。”

男孩儿愣了一下，救她一命，没错，救她一命，救不了女人，自己至少可以救一下女娃儿。

他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接过女娃儿，转身快速钻入黑暗的夜色中。

女人最后看了一眼女儿，微笑着低声唱起那首歌谣：

“小星星，亮晶晶，梦里糖果香又浓…”

声音随着风飘向远处。

背后的火光越来越近，男人们跳着舞唱着歌走了过来。

“人生就像那一根柴

倒在山上嘛起不来

三天不吃阳间的饭

四日归了那望乡台

黄泉道上嘛鬼影催

饿死枯骨呐笑成灰”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心中默念着：“菩萨保佑…孩子一定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