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送了贺礼,略坐一坐,也就离开了。
及至晌午,又有潘姥姥过来。
这次她不敢再造次,只默默去找了潘金莲。
到下午时,衙门快手王二也带着礼物过来。
武植见了他,忽地想到王婆。
西门庆已经是废物一个,王婆如今也没了利用的价值。
若是她还活着,武植今晚便去送她一程。
于是他便让王二去看看王婆现在如何了。
王二离开之后便去了王婆那里,等他说出是奉了武医愈的命令来看看的时候,王婆立即就慌了。
“武医愈是谁?”
“就是武植武大官人,他现在是朝廷封的从八品翰林医愈。”
“从八品……”
王二离开后,王婆惶惶不可终日,每每闭上眼睛,就看到武植拿着刀站在她面前。
她前次给玳安提供情报,也得了些钱,早早将心心念念的棺材买了回来。
棺材并没有盖上,而是留了一处空隙。
此刻她挣扎着从床上爬到地上,过了很久,终于爬到了棺材里。
然后,她闭上眼睛,再未睁开。
※※※
大年初二,阳谷县各处热闹过年之时,高五、应伯爵一众被脊杖刺配。
那高五人高马大,倒还撑得住,应伯爵年纪大了,身子又弱,竟是被直接打死在大堂上。
自此,西门庆因得罪武植被弄得家破人亡的事情传遍了阳谷县。
别人都在高高兴兴的过年,西门家则是一如既往的冷清。
当夜,吴月娘、李娇儿、孙雪娥和西门大姐(西门庆女儿)坐在一处,商议该如何渡过眼下危难。
李娇儿道:“老爷伤重没好,家里的铺子又都没了,咱们这些人可怎么活哟!”
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只不过她一边假装抹眼泪,一边偷偷往外间望去。
那边正有个年轻男人,正是西门庆女婿陈敬济。
陈敬济也正望着这边,两人目光对视,皆好似被烫到了一般,赶紧又躲开了。
吴月娘面露不悦道:“李二姐,且休哭,官人还活着呢。”
孙雪娥道:“如今家里没了进项,不如把城外的庄子卖了,先撑过这段时间。
吴举人他们不是上京疏通了吗,等他们回来,也许情况就会好起来。”
吴月娘道:“家里连个当家的男人都没有,谁去出面办这个事。”
西门大姐正要说让自己丈夫去,谁知李娇儿却抢在她前面说道:“陈姐夫一表人才,也是在家里当过家的,可以请他去。”
陈敬济在外面听到,不由侧头去看李娇儿,两人的目光再次撞到一块。
这一次,却是谁都没有躲。
吴月娘点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不过家里变成这样,也用不到这许多人了,捡那得用的小厮丫鬟留着,其他的各自发卖出去吧。”
消息一出,西门家上上下下又是一阵混乱。
正是大过年的时候,若是被卖到有家有院的主人家还好。
若是被卖到人牙子手里,说不定连工钱都拿不到,饥寒交迫,冻死在街头。
一时间人人自危,各人开始想各人的主意。
过了几天,西门家祖坟旁边的庄子被卖掉了。
若在平时,知道那是西门庆的庄子,没有高价是别想买到的。
但是现在,整个阳谷县谁不知道西门庆家已经完了。
原本值二百五十两银子的庄子,最后竟然就卖了一百八十两。
陈敬济之前逃难来时,还带了五百两银子的,被西门庆拿给吴林海上京用了。
说是等吴林海回来就还给他。
可是等了这许久,也不见吴林海回来,他手中没银子使,便又从这一百八十两中扣了八十两下来。
回去见到吴月娘,他只咬死了就给一百两,若是不卖就算了。
吴月娘自是不能出去问,只能将这一百两收了,给李娇儿、孙雪娥和西门大姐各分了二十两,自己留下四十两,略微买了些吃的用的,算是过年了。
李娇儿暗骂了一句,回房去了。
又过了几天,平安儿忽地来报,说是看到吴典恩回来了。
吴月娘赶紧让他去问问情况,然而平安儿问了之后,回来却道:“吴典恩说吴林海受了蔡京的器重,让他补了杭州新登县的知县的缺,来保也跟着去了。”
吴月娘惊得面无血色,继续问道:“他们不是上京疏通案子的吗?怎么就补了缺了?”
话一出口,她随即就反应过来。
一定是吴林海用那两千两给他自己买官了。
她气得浑身发抖,缓了一会才又问道:“那吴典恩呢?他是不是也当了什么官儿?”
平安儿道:“吴典恩现在是巡检校尉。”
吴月娘气得差点吐出血来,骂道:“这些个吃里扒外的贼王八!千刀穿万刀戮的活贼寇!
平日吃我家的,用我家的,现在却拿着我家的钱给他们自己买官。”
她许是气得狠了,又指着平安儿骂道:“你平日和这些贼人相熟!是不是也拿了他们的好处!”
平安儿一句没言语,只在心里暗暗咒骂吴月娘不停。
入夜时,他寻个机会,潜到吴月娘房中,偷了一套头面首饰和几两银子,跑到南瓦子巷鲁长脚家,和两个妓女玩到一处。
鲁长脚见他使钱大手大脚,又看到包袱里的头面首饰,便报给吐番将他拿了,先打了一顿,锁在门口。
正巧却被巡查的吴典恩看见了,问道:“拴的什么人?”
土番跪下禀说:“这贼厮拐带主人家财物,出来瓦子里宿娼,拿金银头面使。
小的见可疑,便拿了他。”
吴典恩分付道:“与我带来审问。”
两个士兵上前将平安儿锁了,押到巡检厅。
吴典恩坐下,两边弓手皂吏排列。
平安儿起初并没看到是吴典恩,如今见他坐在上面,喜道:“大哥,我是平安儿呀,快把我放了吧。”
吴典恩哼了一声。
他之前在西门庆家做工,也是受了许多气,如今一朝得势,又知西门庆家已经完了,便有心要拿捏他家,显显他的威势。
“你是平安儿?我记得你是西门庆家的小厮,三更半夜你拿着这些金银跑那坊子里做什么?”
平安儿见他语气不善,便撒谎道:“小的家吴娘子借与亲戚家头面戴,让小的去取回来。
来晚了,城门关了,小的投在坊子,权借宿一夜,不料被土番拿了。”
吴典恩骂道:“你这奴才,胡说八道!
你家里有这么多金银头面,教你这奴才拿出来在坊院里歇宿行使?
想必是你偷盗出来的吧!趁早说来,免得我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