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姓谢,名云霁。”他说话时总是含着浅浅的笑意,“既然娘子已入府,就不必再唤我公子,我长姜娘子六岁,小字子澈,娘子若不嫌弃,可唤我一声子澈……”
宋旎欢脑海中轰地一声炸开,没想到姜家是与谢氏结亲,真正的谢云霁阴差阳错成了她未来的夫君!
这样的门第,放在从前她是绝对高攀不起的,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之前在馥娆庭也只想借着谢家的势解一时之困……哪敢想摇身一变就成了谢云霁未来的妻子!
他看着宋旎欢乍然慌乱的模样,唇角带着笑意,目光中的期待似是蓄谋已久。
她抬眸看向他,这样谪仙似的人啊……怎的就糊里糊涂成了她未来的夫君?
宋旎欢掩下心中的震撼,轻声道:“我叫姜瑶,公子可唤我小字,旎欢。”
她也不知自己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将自己真实的姓名透露了给他。
而后便是交给他先前准备好的荷包,荷包向来是男女之间表示心意的物件。对于旎欢来说,却只是她讨好对方的伎俩。
不曾想,谢云霁竟当着她的面将那荷包挂在了腰间。
……
冷风灌入狐裘大氅,婢子的提醒声将她从恍惚中惊起。
“大公子回来了。”
宋旎欢抬眸望去,果然看见刚从月洞门中走进来的谢云霁。
他还穿着官服,应是才下朝,革带束腰,长身玉立。
她第一次见他穿官服的样子。
谢云霁谦谦君子,在家中都是着一些淡色直裰。
如今温润收敛了去,整个人有着青年才俊特有的锋芒和棱角。
却在见到她的一霎那,眉眼都柔和了。
“旎欢表妹可是在等我?”
“恰巧碰到子澈哥哥下朝。”
谢云霁的唇角翘了起来,似是对她的称呼很受用。
他随手将直角幞头卸下交给侍从,上前半步,分寸拿捏的极好,温声道:“表妹可在府中游玩了?”
“还未来得及去。而且府上太大了,怕逛远了找不回来。”宋旎欢有些不好意思道。
她说的这的确是实话,谢府幽深,她初来乍到又不愿麻烦婢女,何况这些个婢女亦是看不起她的。
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
谢云霁从小厮谢茗手中接过伞,走到宋旎欢身边,温和笑道:“我陪你去逛逛罢。”
谢茗是家生子,自小伴谢云霁身边,通常是谢云霁一个眼神,他便能领会主人意思。因谢云霁是个清雅公子,谢茗在他身边被熏陶的也识文断字,沾染了几分公子的矜贵。
此刻看着谢云霁,谢茗就知道公子对这未婚妻子很是满意,因为公子喜洁,从不愿与人同用一个物件,即使是旁人碰过的,都要扔掉烧掉。
谢氏族大,每逢年节祭祖都要一大家族同去,不免有长辈触碰公子的衣衫,回来后公子都不愿自己伸手脱那外袍。
谢茗为公子披上大氅,嘴一抿,别提多高兴了。他可不管这表姑娘是何出身,公子这年岁早该找个体己人了。
谢云霁比宋旎欢高出许多,一股沉稳的书卷气息将宋旎欢紧紧包围。
宋旎欢颔首,二人的身影很快没入纷飞的飘雪之中。
二人并肩而行,她余光瞥见他将伞倾斜向她这边。
他的肩平而宽阔,一半肩膀很快落满了雪。
她只得朝他靠得近了些。
庭院深深雪漫漫,静享天地皑皑宽。
二人在雪中几乎将谢府都走遍了,走到祠堂时,因谢老夫人孝期中,祠堂仍坠着素白魂幡。
不知何时风将魂幡吹得摇摇欲坠,谢云霁伸出手将它扶正,俯身时眼底是漫不经心的轻蔑,直起身时神色如常,看不出半分异样。
“祠堂阴冷,我们换个地方走走。”
长廊中风雪愈盛,她有些冷,初来乍到谢府,连寄人篱下都算不上,姜家给带的衣物并没有特别能御寒的,她也不好意思管婢女要厚衣服,穿着的实在单薄,又在雪里走了许久,她只得默默地瑟缩着。
他忽然垂首,朝宋旎欢伸出手似乎要摸她的脸。
温热的鼻息洒在她耳畔,她不由得红了脸,却又不明所以,一双乌黑澄澈的眼睛惊讶地望向他。
他却浑然未觉,神情认真地将她鬓边毛领上的积雪拨落,而后示意她接过伞。
宋旎欢不明所以伸手接过,木质温润的伞柄上还有他的余温。
下一瞬,他解开自己的大氅将她紧紧裹住,为她将毛领系好后接过伞,眼含笑意道:“这便不冷了,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