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灯火阑珊，天空中淫雨霏霏，湿滑的沥青路面倒映着繁华街道上的炫彩的霓虹。

冯云裹紧了身上的棉袄，缩了缩脖子。但依旧阻挡不住刺骨的寒风如刀片似的剐来。

马路上川流不息，风驰电掣的的汽车潇洒地喷吐着尾气，车尾溅起一层层的水雾。刷！一辆黑色的轿车就在他的身边疾驰而过，车轮压过一个小小的水塘，溅起的污水喷射了他一脸。

还没来得及怒斥一声，汽车只留下一道黑色的残影，然后变成混沌模糊的一片，和远方的黑色相融。

掏出纸巾，擦干脸上横流的污水，再把自己的头发捋了捋，再怎么样，自己的形象不容有失。

前面不远处，一个大爷站在摊子旁边，卖力地叫卖着：“卖红薯咧开咧，卖红薯。”声音有些沙哑，都仍旧在坚持着，除了吸引了几道关注的目光，但购买者寥寥。

他想起老家的母亲，大抵是和大爷一样，为了生活在奔波，为了碎银几两，几乎要付出全部的力气。

手机铃声响起来，这优美的旋律是他喜欢听的陈百强的歌《偏偏喜欢你》。

“儿子，现在好吗？工作忙吗？”

“妈，好着呢，过年回家把女朋友带回来。”虽然说着谎话，但脸上灿烂的笑容没有虚假。

“那就好，那就好，妈担心着呢……呃，你弟弟他要订婚了，女方要8万的彩礼，你能不能，出点……”

“妈，弟弟的事，我会放心上的。”

挂了电话，一丝苦涩从心中最底处泛了上来，他今天早上被裁员了，即使是这样的鸡肋工作，他也给搞丢了。

“对不起，冯先生，我们公司暂时还不能聘用你……”同样的话术，从不同HR的嘴里说了出来，在他的耳畔回响。

陈百强忧伤的歌声再次响起，是女朋友小蝶打来的。他的心中猛然一窒，一种不好的预感，没来由地冲击着他的天灵。

“云，我们，分手吧，你很好，真的很好，但和你在一起，我看不到未来，你知道么？……”

没等小蝶说完，冯云就挂断了电话。

他默默地掏出一支烟，可打火机的蓝色的火苗在风中只是冒个头，便偃旗息鼓，化为虚无。

终于，在风中费力地点着，猛吸一口，却发现烟屁股漆黑的一片，散发着焦臭味。索性扔了，用力地踩上了几脚。

这时候肚子应景地叫唤起来，咕噜噜的一串，他这才想起，今天连中饭都没吃呢，那就吃一个红薯吧。

“好香啊，多少钱，给我拿一个。”

“好咧，小伙子，你穿的有点少啊。”

老人的话，在这寒冷的夜里，给了他一丝的温情。

“那，拿两个。”

弯下腰掏钱的时候，一个钢镚掉落了下来，滴溜溜的神采飞扬地转了一圈，然后看准了窨井盖的缝隙，自然麻溜地就要往下掉。

冯云一个箭步，冲到盖子旁边，蹲下，伸手就去抓，可惜，这没硬币已经掉落了无尽的漆黑里。

“掉了就掉了哦，大爷少收你一块钱。”

冯云挤出一丝笑意，这真不是一块钱的事情，这也许是这一段日子以来的缩影，那钻进黑洞的硬币，也许就是他自己。

冯云捧着热和的山芋，身上有了一丝的暖意。山芋氤氲的香气弥散开来，直往鼻孔里钻，肚子里咕噜噜的声音更加强烈了。

刚要剥开漆黑的外皮，一辆电瓶车如一道鬼魅的影子冲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车子就到了跟前。冯云胯一摆，腰一扭，闪赚腾挪一番操作之后，车子是避让过去了，堪堪擦着他的身子而过。但连着几个趔趄之后的他，手里的山芋已然掉落在了地上。

明明是骑车人的过错，但车主却丢下一句“傻逼”而扬长而去。

没有丝毫的犹豫，趁着没人，假装系鞋带的他，刚要捡起眼前的美食，一条野狗倏地冲了过来，叼起两只山芋就一路狂奔，还不时摇着尾巴，挑过头，送来挑衅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