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容易下山难,别偷偷跟上来。
夏夜抛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缓步下山去。
……
刘亦可艰难地爬着石梯,嘴里不断地咒骂夏夜是个死谜语人,步履维艰,骂声不停,且是越骂越狠。
“别骂了捏。”夏夜于拐角处探出头来,贱兮兮地笑道,“隔大老远就听到娘娘在骂小的,小的要掉小珍珠了捏。”
“夏夜,你刚刚整那死样,是想反了天不成?!”刘亦可见到夏夜那张熟悉的贱人模样,又惊又喜,一把拽住他,作势就要拧他耳朵。
“娘娘,小的错了,您就饶了小的这次吧。”夏夜哇哇怪叫。
刘亦可见夏夜还是这个贱样,如一拳打在棉花上,空有一身劲,却没地方使。
不知道为什么,刘亦可鼻头一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她看向夏夜的眼,明明不想让夏夜听出来她的脆弱,可开口却带着哭腔:
“狗奴才,本宫我很担心你啊!”
夏夜一下就懵了,没想到刘亦可这个男人婆也会流眼泪,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一时间,一女一男在阶梯上,这个女孩可劲哭,那个男孩傻乎乎。
就在夏夜茫然间,另一个女孩用一包手帕纸戳戳夏夜的手臂。
夏夜一回头就见陈泠兮眼巴巴望着他,抱着书包,气喘吁吁,头发凌乱,穿着明显大了好几号的外套,外套底下的是脏兮兮的连衣白裙。
一刹那,夏夜想起了他在大学里遇见的一只可怜小狗。
夏夜先是低沉不语,而后自嘲地笑了笑,接过未开封的手帕纸。
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夏夜边拆开手帕纸的封口抽出纸巾,边笑着想。
“娘娘莫哭,您掉的是小珍珠,小的掉的可是脑袋哇!”夏夜哇哇叫,一个劲地用纸胡乱搓揉着刘亦可的脸蛋。
刘亦可一把拍开夏夜的狗爪,抢过纸巾,头扭过一旁,哭腔不止地嘴硬道:
“你、你才掉小珍珠,你全家都掉小珍珠!”
夏夜笑而不语地望着刘亦可。
陈泠兮委屈不已地望着夏夜。
她觉得她也该哭,但又不知为何要哭,只能呆呆的,带着委屈。
夏夜回头,带着微笑,一见陈泠兮这幅模样,笑容更胜,稍微靠近陈泠兮,在她的耳边轻声问:“要抱抱?”
说罢,夏夜开玩笑似的地张开双臂。
陈泠兮一拥而上,撞得夏夜又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是该轻拍陈泠兮柔软的背呢,还是紧紧地环抱陈泠兮娇弱的双肩?
“狗奴才,滚过来,背本宫下山!”
刘亦可不想让夏夜见到她这幅梨花带雨的模样,背对着对夏夜发号施令。
闻言,陈泠兮惊醒般,一把推开夏夜,捂着红彤彤的脸蛋,不过只看泛红的耳尖也是很可爱的。
夏夜不语,笑意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嗻,小的这就来!”
夏夜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最后,夏夜背着刘亦可,陈泠兮悄悄地跟着……
……一只望远镜将这一幕幕无声收录,冰冷地凝视着这一行三人。
黑色的翅膀在扑棱,嘴里的尖牙啃食着鲜艳夺目的红苹果。
无聊死了。
K在心里默默着想。
“抱歉,欺骗女孩的事我做不到。”
……
夏夜写下了三个人的名字,脑海里浮想着这三个人的模样。
明明不想吃路边小摊,却被他硬拉着买了一份,一脸不情愿却暗暗窃喜的刘亦可。
哦,这是一个将死之人的姐姐,她叫惣流·明日香·兰格雷。
明明很想吃冰糖葫芦,却呆愣地等他买了一串,一脸傻乎乎却格外满足的陈泠兮。
哦,这是一个将死之人的妹妹,她叫菲比·约芬瑟·考菲尔德。
最后一个人的名字,是一个死人的名字,她的模样是安详的解脱。
夏夜起身,来带浴室,打开浴霸,也不开灯,暖黄的灯光柔和了夏夜的阴郁。
尸体暖暖的。
夏夜想着,打开了淋浴头的热水阀,随后照着镜子,等待着滞留管道里的冷水排空。
夏夜看着镜子里的人,高挺的鼻梁阻断了照向右脸的暖光,投下三角形的阴暗,亦邪亦正。
“重生者,夏夜……”
热水从淋浴头涌出,模糊了他在镜中的模样。
“我是你的破壁人,K。”
他叫K,KILLER的K。
他洗好澡,穿好衣服,来到布满水雾的镜子前,他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假如我只有一天光阴”这种不知所谓的话。
于是,他微笑,轻快地在镜子上写上四个字:【向死而生】。
杀杀杀杀!
写完他就关掉浴霸,不再理会水雾凝结成的水珠划落镜面,留下的水迹……
一如泪痕。
他在暗不见光的房间踱步,熟悉地看到香案台前,取走黑白遗像,最后回到卧室里。
“晚安,妈妈。”
他亲吻着遗像,躺下入眠,睡得安详,睡得平稳。
安详得像个孩子。
平稳得像具尸体。
晚安,孩子。
……
夏夜一夜无梦,第二天起来是清清爽爽的,他反常地提早来到教室,平时他总能到教室的时候,看到卷王刘亦可,呆慧陈泠兮。
然而,这一次,她们都没有出现。
直到放学,也没有。
夏夜搞到了铁门的钥匙,知道校园里该走的人都走了,便毫不犹豫地打开枷锁,登上天台。
夕阳西下。
夏夜微笑俯瞰。
夏夜听见脚步声,预料的软皮鞋跟。
你好,K,我是你的破壁人,夏夜。
夏夜微笑转身。
黑色的羽翼扑棱,沙哑的嗓音惊惧,乌鸦逃往天空,夕阳如血苍茫。
夏夜死了,死于心脏麻痹。
他死时含着笑,是自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