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你该问的。”陈海生有些严肃。
“那你和刘婉结婚了没?”李伟问,“之前她是你同桌吧,我记得,后来听说你们上大学就在一起了,怎么结婚也没通知我?”
陈海生有些无语:“你当同学聚会呢?看来你心理挺健康的。”
“能抽根烟吗?”
“不能,你当时的杀人动机是什么?那个人前几天去世了。”
“他去世了吗?我没有杀人动机,只是一时冲动而已。”李伟有些苦涩。
“那挺可惜的,之前你成绩就一直挺好,我怎么也超不过你。”
“这有啥的,我还永远跑不过你呢,你之前在学校的长跑纪录过了这么年还没人超过呢!”李伟说。
“我们不是同学聚会,你少提之前的事。”陈海生又严肃了许多。
李伟本想说是他先提起的,想想又说:“你问吧!”
陈海生接下来的问题让李伟傻了眼:“你后来见过刘婉吗?她怎么样?”
“什么?”李伟不明所以,“没见过,听老朱提过一嘴,好像人在西北那边,和老朱在一个市,老朱你记得吧,我同桌,坐你们后面。刘婉带着一个孩子,但好像丈夫从来没出现过,你要不问一下老朱,这些都是之前他和我说的。”
“好,我就是随便打听一下,这事你出去不要和任何人说。”陈海生嘱咐道。
李伟挠了下头,更加想不通老同学到底想要干什么。
“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了,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们认识。平时遇见不要跟我装熟,或者套近乎,影响不好。”陈海生又交代道。
“收到。”
陈海生站起身来,走到李伟旁边,伸出手。李伟茫然地从板凳上站了起来,伸出手握了一下,问:“你腿怎么瘸了?”
“不该问的别问,回号里好好待着,别惹事。”
李伟之后在狱中表现良好,发明了专利,写了论文,获得减刑,于24年春节前夕提前出狱。
赵晓躲是在丈夫出狱当天才被监狱告知的,她忙想着去监狱接丈夫。
李伟出狱打电话打给妻子:“我晚两天回去,你不用上来了。”
“你要去哪?”赵晓躲有些着急。
“随便走走!我会回来的。”
“好吧!”赵晓躲有些失落,他竟然不是想着先来看自己。
他去探望姐姐,姐姐一家早已从出租屋搬走了。他又去见了母亲,待了一晚上,又坐上前往大西北的列车穿行了三十个多小时后下车。
老朱在出站口等着他。老朱领他玩了两天,他本意上并不是来见老朱的,也没决定去不去见刘婉。
他和老朱正吃着饭,突然问:“刘婉你还记得不?还和她联系吗?之前听你说,她在这个城市。”
“她住城东,我也是来这工作之后才知道的,怎么突然提起她来?”老朱有些纳闷。
“能帮我联系一下她吗?我想见见她。”
“我昨天还约她了呢,想着之前前后桌,你大老远过来,又是高中同学。她说有事,所以没来。”老朱回道。
“你帮我约一下她。”
公园里,李伟坐在一棵树下抽烟,刘婉拉着一个孩子走到他面前,笑道:“老同学,别来无恙,怎么约这么一个地方?”
“这里人少,”李伟笑笑,“怎么样,一个人带孩子辛不辛苦?”
“还好,”她弯下身对孩子说,“喊叔叔。”
“叔叔!”
“唉,真乖,几岁了?”
“八岁了。”
这年的李伟34岁,刘婉还小她一岁。
李伟说:“你们还没领结婚证吧?”
“谁?”刘婉纳闷。
“陈海生。”
刘婉沉默了下去:“他让你来找我的?”
“不是,我自己要来的,你怪他吗?”
“没有,他是突然离开的,什么也没留下,但我了解他,连家里人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虽然我不知道,但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他是去了边境吧?”
李伟笑了笑,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只是想着毕竟之前做前后桌这么久,我是来看老朱的,顺便见你一面。”
“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话说,你会想着来看我,还专门提他,哄谁呢?你从来都不太重视情谊的人。”
李伟摆摆手说:“之前是有点话想说,但我想应该不必了。走了,我买了车票,得回去了。”
他走出几步,刘婉突然叫住他:“李伟……他……还在吗?”
李伟并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就走了。后方的刘婉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间泪打湿了眼眶,她的手紧紧捏住女儿,心痛得难以附加。
他上了火车,进卧铺车厢躺下,陈海生的事迹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瘸着腿,在边境线的小镇上,虽然之前中过弹,但还是跑得飞快。他身中37刀,还是拼死将犯人的手和自己的手铐在了一起,犯人被抓的时候,正在卸陈海生的手。他本来已经退居二线了,但之前一次抓捕中,他所在的一个小队的人牺牲了一半,自己也身中数枪;他认识李伟后,在李伟提供的一些视频识别技术支持下,意外发现了之前的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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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峰到了!榕峰下车的有没有?榕峰地下车了!”列车员粗犷的声音回荡在车厢里。
他一个人站在站前宽阔的台阶上抽烟,回想着自己的经历,他还能回到自己的家乡,有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他想自己应该好好生活下去,凌晨四点他一个人安稳地在小城晃荡。
他想等着天亮就回家,往后享受当下得之不易的安稳,一家人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中途他走进一间公厕,刚进去,就被吓呆住了,因为他也是第一次见,一个瘦弱的中年人,拿着细小的注射器往自己手臂上注射,随后倒在地上抖动。他犹豫了一会儿,拿出电话报警。
正说到一半,厕所间的门突然打开,里面跑出一个挎包的人,手里捏着一把匕首,从后面捅了他一刀跑开。
他倒下的时候顺势抓住那人的包,包里的钱飞出几张和他一起落地。他的脸正对着吸食毒品躺在地上的人。他觉得全身无力,伤口上的血不断往外流,他的意识很快便昏昏沉沉。
他苦笑一声:“妈的。”
躺在地上的吸毒人员清醒过来,看见李伟也没有任何想帮助的意愿,捡起地上的几张钱跑了。
他挣扎着拨了好多个妻子的电话,但是那边的电话是睡眠模式并没有能接到。他打开微信留了条言:“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这样。真的,好想……再见你一面,好想........好想.......”
本来熟睡的赵李半夜突然惊醒过来,一个劲地哭。以往他从来挺乖的,赵晓躲也醒了过来,连忙哄儿子睡觉,她有些奇怪,以往他从来不会半夜闹的。她拿起手机想看一眼时间,却看到了很多个未接电话。她连忙打开电话回了过去,但再没有被接起。
她听了李伟给她发语音,语言的最后留下的是急促的呼吸声;她立马跑出了房间,打电话报警,又一直打李伟的电话。因为李伟之前报过警,警察很快找到了他,叫了急救。
凌晨六点,天还没亮,医院外飘着雪花,赵晓躲抱着儿子焦急地等在病房外。当晚,警察调取了公厕旁边的监控,一个小时内就抓住了犯人。
警察站在赵晓躲旁边,说:“初步审问,你丈夫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他去上公厕看见有人吸毒报了警,但厕所间还躲着一个卖毒品的人,听到他报警冲出来捅了他一刀跑了。我们的人赶到的时候,只看见他一个人躺在地上。”
抢救室里的医生迟迟没有出来。赵晓躲抱着儿子站到床边,一言不发。
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她突然想下去堆雪人。她并没有去,她只想和他去。
她走到急救室门外,安静地等待,她相信他不会死的,一定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天已经大亮,太阳出来了,雪开始融化,医院的走廊变得冷了不少。抢救室上方“抢救中”三个通红的大字熄灭了下去。
一个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对赵小躲说了一句话。
赵小躲回头看了一眼空空落落的走廊,那走廊长得没有尽头一样。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