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风如刀割,郭宜真的脸泛着浓重的红色,露出一片冻伤的疮口,她趴伏在寻龙河岸边的芦苇丛中,屏息等待着,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个纤细的人影出现在土路边,郭宜真赶忙站起,朝着堂姊挥手。
郭蕴颐跑到郭宜真身边已是话都说不上来,身上粗布衣裳上留下道道树枝割裂的划痕,白玉脸庞上也泛着丝丝血色。好不容易“嗬嗬”地将冷风吐出,却只能开口嘶哑着说道:“方才我收到消息,父亲、二叔、安弟俱已处斩,阿真,郭家真的只余我们两个了。”
郭宜真心中难受,她生身母亲早逝,唯有大伯母抚养,大伯母在到浣衣所前便投缳自尽了,唯余她和堂姊苦苦相依。只是当今皇帝犹觉得郭家的下场不够解气,更要赶尽杀绝,因此才不得不今夜从浣衣所出逃。
只是还不待她宽慰堂姊,却听得一阵喧嚣动乱从远处街边传来,火光照映出憧憧人影。
“不好,快走,追捕的人来了。”郭蕴颐眼中满是恨意,“必是有人泄露我们行踪。”
两人抓紧跳上了早备在河边的一只小舟,努力朝河中央划去,这四周一片旷野,那追兵很快到了河边。红披肩麒麟锁甲,竟是出动了赤麟卫。这些赤麟卫训练有素,一下锁定了河中的小舟,便要搭弓射箭。
一时河面上箭如雨下,郭宜真、郭蕴颐二人虽而倒伏躲避,但却是不免有那箭落入舟中。
精铁的箭头一次刺穿了郭宜真的肩头,叫她痛彻心扉,郭蕴颐一时惊呼,想要揽住郭宜真却被她径直推开。
郭宜真心知今日难以两全了,果断翻身跳下水,冰冷彻骨的河水激的她一痛,她叫道:“姊姊,我来凫水,我推你到那一边。”
岸上,赤麟卫已经搭起了火棉头的箭,用火把点燃便要瞄准。
郭宜真忍着疼痛,一下潜入水中,拉起小舟前头的缆绳,朝另一边岸游去。
舟中郭蕴颐紧咬着牙齿,却是无可奈何,只能紧缩着身子,死死咬住自己的舌尖,一股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一只火箭落入舟中,点燃了郭蕴颐的衣裙,郭宜真见势不好,赶忙到舟尾用力一推,舟子缓缓近了另一边河岸,郭蕴颐匆匆跳下水就要去拉郭宜真,涉水走了几步,却见河面一片晦暗,不见郭宜真的身影,顿时泪倾如雨。
远处树林的阴影中也出现了憧憧火光,想必是追兵从另一侧来了,郭蕴颐踌躇片刻,朝着另一边方向拼命跑去。
水中血色如墨绽开,郭宜真浮在水中缓缓向下坠去,看那方舟子的影子逐渐近了河岸才缓缓收回目光。
今夜月淡风清,无数星子在夜幕上清晰可见,犹在眼前。
孩提时代,郭宜真总是一个人待在郭家的藏书室中读书,天文地理无所不读,虽而不能亲见,但是心向往之。在无数个院中烘炉取暖的夜晚,她就是这样一手擎着星图,一边用眼睛去描摹那星宫的形状。
今夜的星空中的紫微垣尤其耀眼,四辅簇拥着的紫微星放射出奇异的光芒,越来越亮,那光芒也越发逼近郭宜真,那逼人的热气有如实物灼烧到郭宜真的脸庞,仿佛那天上紫微星要坠落到这河中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