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车门一被打开，风便夹着细雪扑面而来。凉爽的气流吹散了车厢里的闷热浑浊，新鲜的空气将肺中积压的废气一扫而空。他将手杖挂在风衣内兜、手插进口袋，边深呼吸边向前迈步，就走进了风雪。

这个乡间车站边上是一座小镇，但不是赫尔莫要去的那个。他要去的那个离这里还有一段路程，但这个车站已经是离那最近的了。

他似乎是唯一一个要去那里的人，因为在同站下车的人全都走进了这个镇子。与此同时，他只是站在原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指南针。

「占卜家的手笔，真是方便。」

——正如洛特所说，这是附着着占卜家力量的指南针，可以准确地指出目的地所在的灵性道具。

不像那些威力强大的封印物，这种跟符咒类似的一次性道具虽然用途单一，但胜在没有副作用，只要把灵性灌注进去就能用，哪怕是凡人有时都能使用它，而赫尔莫用来就更是毫无困难了。

实际上，引导灵性并不是个容易的活，就像人没法自由控制血液的流动一样，哪怕是自身的灵性也不是可以随便操控的玩偶。平庸的术师连自身的序列能力都无法完全发挥，甚至有时还会被反噬，但对灵性有很强掌控力的术师就少有这样的顾虑。这般能力固然有天赋的原因，有些人生来就与灵性更亲和，但针对性的训练也必不可少，术师们的冥想就是这样的例子。而这其中，赫尔莫可算是佼佼者。

一般来说，新人术师们因为不熟练，为了让自己更专注，会在引导灵性时闭上双眼，但他不需要。他漆黑的瞳孔正对着那简朴的指南针，肉眼不可见的混沌光芒就顺着他的心意从头颅流转到手臂，又从手臂流转到掌心。灵性离体注入道具要更难一些，一股难受的空虚感会传来，比饿肚子空虚多了，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好像吃饭喝水般，他轻松地完成了这手续。

然后，本来指着南方的白色指针开始转动了。

一开始很缓慢，像是年久失修卡了壳一样，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就像一个小陀螺一样飞速转了起来！他冷眼看着这一幕，看上去一点也不慌张，只是安静地等待，不久后，那指针也就慢慢停了下来——它最终指着西北，蒙索斯山脉的方向。

压好礼帽、戴上雪地护目镜和手套、将手杖从怀里拿出，他迈开了前往那个方向的步伐。

这野外本就没什么路，他只能走在泥泞而凹凸不平的田野边、小溪旁、林子里，积雪又让这跋涉更加费力。他顶着风雪一声不吭地前进着，连绵的脚印在他身后留下了两大长串痕迹。他不在意时间地走着，保持着恒定的速度从白茫茫的中午走到了灰蒙蒙的下午，又走到了太阳下山，眼前却依然只是雪。

失去了阳光，灰色的空气变得越发寒冷。拜良好的体力分配所赐，他没有出太多汗，也就没有损失太多水分、电解质和热量，在这种情况下可算是天大的好事。在夜晚时分，他从背包中拿出一块压缩饼干、一条牛肉干和一块太妃糖当作晚饭，用水壶把雪收集起来，融化净化后喝下去。原地休整片刻后，他打开手电筒，借着那虚弱的光在雪夜中继续前进。

「真是个好时代啊，换了二十年前，你就只能摸黑走了。」

赫尔莫徐徐前进，洛特的声音则让他显得不是那么孤单。

「别不说话。在这漫长又看不到头的赶路过程里，你反正又做不了别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聊聊天呢？要知道，寂寞最容易把人逼疯了。」

赫尔莫仍然不声不响，他紧了紧背包的背带和前扣，一步一步地往指南针指定的方向去。他用手杖抽断挡在自己面前的树枝，积雪就哗啦啦地落下来，此刻，他正穿行于一处树林里。

「喂喂喂，你就对你心里的人这个态度？你整天不说话不憋得慌吗？我想，你现在应该也有些疑问吧？关于这个村镇的情况。不跟我交流交流吗？」

「……你跟我有相差无几的智力。」

赫尔莫冷不丁地回应。

「哦？」

「我们中任何一个能察觉到的，另外一个也能察觉到。同样的，如果我们中的任何一个无法判断情况，那么另一个恐怕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