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他看到二人强打精神振作起来，从地上捡起武器握好；第二眼，他看到二人正在配合着应付一头嗜血狂魔；第三眼，他看到加尔维将愤怒和凶戾全都发泄在了一头欺骗者身上，维克缇斯则怒吼着守在加尔维身边，一点也看不出往日里的儒雅随和。也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支撑着他们战斗的，已经不是属于他们的力量。

此时的挥剑，已经是仅凭着求生的本能了。三人都隐约能听到什么嘲笑声，那是从谁口中发出来的呢？不，也许不是单一的谁发出来的，而是邪魔们雀跃的呼啸，混合在一起就成了对眼前这几个接近油尽灯枯的人的讥讽。邪魔们不在意自己这一方死了多少，它们为了争夺眼前人的灵魂而聚集于此，它们距离这个目标已经很近了。如果它们有正常人的情绪，此时最能描述它们的，就是喜悦吧？

这份喜悦一直持续到维克缇斯和加尔维倒下为止。

对他们来说，这是不幸的，不论斗志有多么不屈、与赫尔莫并肩作战所得到的力量有多么顽强，他们终究还是顶不住了，因为太过疲惫而无法防守得面面俱到乃至终于被击倒。接下来，气焰大涨的它们就该撕裂他们的身体乃至灵魂，然而，他们倒下前的一声痛呼却让赫尔莫最后一次回过了头，看到了他们失去意识的那一刻。

「洛特莫阿啊……」

「……」

在这被放慢的时间中，洛特才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现在，才是时候。」

赫尔莫如此说，左眼霎时变为漆黑一片。下一刻，这股黑暗便笼罩了整条小巷。

……

“怎么会有这么多虚空猎食者？”

“究竟是何等人能将这等数量的邪魔斩杀殆尽？”

“这……最低也得是德尔塔级别的队伍全副武装地全队出动吧……”

小巷前，站着两位高大健壮的男人。他们穿着写满祝福符文的银色战斗袍、系着一条白色的腰带，其上挂着许多符咒和奇怪的小挂件。最引人注目的，则是他们左肩上的橙色徽章，一个四星、一个五星——这说明这二位都是可以被称为神之使徒的中星等术师。每一个都力量强大、意志坚强，而对天神的信仰让他们足以在扭曲腐败的灵性中依然镇定自若。

他们在看到信号弹后就紧张兮兮地赶来，随时准备投入到一场大战中去，眼前这寂静的景象却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而最让他们惊讶的，恐怕就是地上那百十具残破的尸体了。

“几乎全是被斩首，这等精准度和力量，恐怕是战士序列的术师才能做到的事，而且得是三星乃至四星才行……”那位四星的术师在查看靠外的现场后不由得发出惊叹，“……我们有如此星等的’战士‘吗？”

“我也不太清楚，”五星者紧锁眉头，但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花费过多时间，眼下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也就是寻找生还者。

不过，还没等他们进入到巷子里，里面便有一个巨大的披甲人影走出。二人顿时飞速后退、全神戒备，一旦他们看清铠甲头盔处的“庇护者”纹章，又马上恭敬地行礼，“大人！”

对他们俩来说，只要看到这个人在场，那么不论有多少虚空猎食者尸体都是不稀奇的事。

披甲者往地上洒着圣水、口中默默念着什么。他的神情肃穆而不苟言笑，一丝不苟地净化着污秽。伴着他的举动，二人透过灵视看到那些尸体极速腐化、虚化、破碎、消失于无形，如果此时有凡人在场，就算他看不见这一幕，也能感到周围那足以令人发疯的压迫感在渐渐消退。

暗月之下，这庄严的仪式静静地进行着。二人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人将不净之物净化干净，又看着他站定在原地吟诵着什么。直到这一切都完成之后，二人才终于听到他说话，“继续去巡逻吧，此处已无事矣。”

“大人，”那名五星术师上前一步，右手握拳放在左胸前、略微前躬低头，“在走之前，可否容我问一句：是您解决了它们吗？”

“没错。”

披甲者点头，二人于是瞬间明白了一切——不是什么“战士”，而是这位总主教大人！

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后，他们俩心中的疑惑一扫而空。来时还有些忐忑，去时已然满怀崇敬、心神皆安。

而在原地，那身着铠甲之人却不似他们那么轻松。

他刚才撒了谎，因为他不得不这样做。毕竟，在这小巷深处里，除了两个明显不可能了结此事的伤重之人外，就只有一个由惨白丝线交织而成的巨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