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绕着山顶巡视一圈，四下空无一人。

“几位远客，山顶风景虽佳、却非久留之地，赏赏景、歇歇脚，早些下山吧。”不知何时，一个看上去不足十岁的小道童出现在山顶，脆生老气地说道。

“无意打搅了。”四人一怔，看向小道童，嵇姞率先一礼、说道。

“公子，看那边。”小道童手向空中一指，悠悠说道。

魏道濛借着朦胧的月夕，望着空暝的幽谷上空，有一种万物化炁的意象，在升腾、在流动，在魏道濛眼前氤氲弥散，一种玄而又玄的思绪飘飞天际，灵感轻盈彻悟。

此刻，淡淡的清辉似与山下的粼粼波光融合在浩瀚无垠的天地间，有一种无法言传的感触透彻心扉，原是太公所载道祖所说的无上妙法，让他刹那如醍醐灌顶、心神俱益。

无意间取下腰间的竹筒，打开倒入口中，尽管只剩下一小口，依然醇厚甘爽，随口道了一句：“观无上妙法、饮无上妙品，快哉！”

话刚落，旁边三人齐齐看向他，魏道濛窘迫难堪的说道：“适才经历生死，此刻站在峰顶，忽然顿悟。勿怪！勿怪！”

嵇姞突然从心神恍惚中反应过来，问道：“刚刚那个小道童呢？”

三人皆摇摇头，韩当、吴锐知刚才凶险异常，对突如其来却消失无踪的小道童并未在意。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或许小道童的出现就是魏道濛的机缘，他们师兄弟常年在生死一线游走，遇见奇人、或命悬一线后偶有感悟，也属正常。

只有嵇姞心里明白，她的姨弟绝非一般，通过手抄的玄门器箓传、和那日石屋中他帮她渡气调理刻箓的道法反噬，并非是江湖高手能有的气量手段，他还将一股至阳至纯的真气留在自己丹田，与自己的真气相融相济，令她近几月获益无穷。

姨弟无意间顿悟、说出的无上妙法，定是一门玄门内功心法，嵇姞心中默默思量。

“快看这边。”韩当呼唤道。

几人走到一起，在山的暗面，隐隐约约见到两三个人影向山下蠕动。

“有麻绳？”吴锐问。

“不，是布衣条拧成的绳子。”嵇姞回道。

“砍断，或是我们也下去？”魏道濛问道。

“砍断绳子。”韩当当机立断，正思索如何匍匐向下斩断绳子，却撇见嵇姞已然抽出微澜短剑，飞剑向下，直接截断了绳子。

少顷，砰砰两声闷响从山谷遥遥传来。

“山中有野兽、有黑虎，即便侥幸不死、也定然受伤不轻。我们回吧。”韩当说道。

“下山。回去再做商议。”嵇姞说了一声。

四人摸着崖壁、缓慢下山，山上月胧星稀、山中漆黑一团。

魏道濛走进小院，众人正兴致高昂的分享吃食、阔论谈笑。虽已联手杀獠数次，但此行依旧饶有兴味。

“师兄，贼獠全诛了吗？”天盗门那位俏女郎问道。

“杀了一人，其余三人坠崖了，生死未知。”吴锐回道。

“各位，有谁见过胡天殿的圣火使？”韩当问道，众人皆摇头。

“师兄，圣火使是甚么人？”天盗门女媛一脸疑惑的问道。

“坠崖的贼獠首领就是胡天殿的圣火使，具体圣火使是甚，江湖少有传言、我也不知，不如请嵇左使解惑。”韩当说道。

“烦请嵇左使解惑。”天盗门众人异口同声。

“约在商末周初时，西域以西的波斯国有一人创建拜火教，信奉光明、崇尚火。后来拜火教即被波斯国奉为国教，教主或国王被称为先知、然后是圣火使、信徒。”

“史书载：匈奴头曼时期，匈奴原始氏族联盟解体，氏族世袭制开始，从此，氏族有了私产和奴隶。头曼之子挛鞮[luan di]冒顿[mo du]，即冒顿单于，杀东胡王，东胡一分为二，即乌桓与鲜卑，乌桓为汉末曹孟德所灭。冒顿北吞浑窳[yu]、屈射、丁零、鬲[ge]昆、薪犁等国，西击月氏[rou zhi]、南吞楼烦，重占河套以南地。”

“随着匈奴的强盛，匈奴氏族有了将奴隶、土地、羊马作为彰显氏族地位的象征，因于此，奴隶买卖、奴隶抵税盛行一时。加之汉匈和亲的安定环境，以及汉代与西域的频繁通商往来，玄微阁捭阖楼以为：西域以西强盛的波斯国与匈奴有奴隶货殖的市，其资财万万，羯胡即是匈奴人从西域以西波斯国买来的奴隶，经过两百载，逐渐摆脱奴籍，成为匈奴分支或别部。如赵开国皇帝石勒即是匈奴别部羌渠部落后裔，先后被买卖过数次一般。”

众人听嵇姞讲完，一脸的回味与思索。

“嵇左使的意思是，胡天殿想传教、招收拜火教徒，在冉闵宣布杀胡令之后，换一种法子，伺机再续国祚、或是建立信奉拜火教的新国。”天盗门俏女郎说道。

她话语落下，魏道濛心中莫名地一通感慨，自汉举孝廉，即荐官制开始，随着世家豪族兴盛，睿智的女郎、洒脱的女媛不胜枚举。如姊姊这般既貌美又聪慧的女媛当真不在少数昵，当然，他所知的，这其中有阿娘、大姨娘、姊姊、苏萱女侠、天盗门这俏女郎。

“圣火使的出现，让我有了这个想法。”嵇姞回了一句，表示认同。

“那我们杀獠要有所侧重，先荡平这胡天殿。”韩当说道，众人附和称诺。

“还有一点，羯獠在这数百年的奴役与贩卖中早已心性扭曲，即便如石勒等人一朝得势，也必不久长。我们要做的，不是将其赶走，而是掘其坟、断其根，为泱泱华夏除此遗毒，让后世子辈不受贼獠遗祸。”天盗门俏女郎斩钉截铁地说道。

“聂女侠风骨犹然，钦佩之至。”安康坊大叔由衷一言。

“天盗门风骨犹然，钦佩之至。”魏道濛拱手坦诚说道。

“乞活军风骨犹然，遗世不朽。”嵇姞紧跟着沉思一语。

韩当、大叔、吴锐、韩子熙的郎君相继哈哈大笑，众人推盏相庆、开怀畅饮。

夜静，春雨晚来，湿了嵇姞浅浅衣袖。小坐，若有所悟，有人动了小小心思。阔叙追忆、忽觉年岁渐老，春水寒鸦、梦见淡忘经心。

第二日一早，简单吃食后，大侠们取水浇灭了篝火的火渣，各女媛也各自简单梳妆完毕，大家收拾好行囊，说笑着一同阔步下山。

下山轻快多了，嵇姞、韩当走在最前面，吴锐、魏道濛落后两步，俏女郎独自居中，其余众人隔了几丈稀稀疏疏地尾随在后。

吴锐特意邀请魏道濛一起杀入胡天殿，魏道濛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委婉地说让嵇姞决定，毕竟他初涉江湖、啥也不懂，上次毕竟只是游历一番，再说，他信嵇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