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致力于各种闯祸,并找出“影子”真实存在的证据。
她故意把茶壶摔碎,然后踮着脚趴在窗外偷窥屋里,看有没有人帮忙归拢好捡起来。
当然没人捡。
然后她被母亲罚抄了十遍《诫子书》。
因为父母打小的纵容疼爱,她一直被当男孩子养,家里甚至请了夫子为她启蒙,读的也都是男子入世的书籍。
她又假装失足掉进后院小花园的湖里,在水里扑腾着喊“救命”。
喊了半天,只有几个小厮急着拿棍子来捞。
她给他们轰走后自己才磨磨蹭蹭从湖里游上了岸,自然也因为把衣服弄湿惹了寒气,反倒真受了一场极重的风寒。
捏着鼻子喝了一个月中药,杨烟一边擤鼻涕一边诅咒那个不靠谱的“影子”。
而她却不知在她裹着被子煨着火盆嘟嘟囔囔时,丝绸的被角不小心被撩进了火盆里。
火蛇迅速扑腾起来,被子也开始冒烟儿。
而杨烟挂着鼻涕还不明所以时就被人用被子蒙了头裹住身子抱到一旁,顺便一脚踩灭了被角的火苗。
随之又踢翻火盆,彻底压住刚要张牙舞爪的火焰。
当她满心激动地从被中挣出,一切已回归平静,周遭寂寥空旷,只有些许青烟缭绕未散。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杨烟诚心祷告,想着万一真烧了自己也烧了房子,父亲可能会把她烤熟的狗腿也打断。
同时又有些窃喜,她第一次知道了“影子”是个真实存在的人。
在被抱起时,即使隔着厚厚的棉被,依然感受到了他的坚实臂膀。
虽然忙忙叨叨了一年,也只是感受到了个存在,但为了抓住“影子”,杨烟反而越挫越勇,并乐此不疲。
这也成了她寂寞无聊生活里的唯一乐趣。
——
杨烟十岁多时终于费时费力学会了爬树,目的却只有一个。
为了攀到高处再假装一脚踩空摔下来,看看生死攸关之际,“影子”到底来不来解救她。
盛夏中午这天,刚下了朱夫子的课,她就迫不及待地到后院爬树。
迅速选定了最高的那棵枝叶葳蕤的泡桐,手脚并用地爬到树冠的某段枝丫上。
虽然想象中该是高处风景独好,她便能扬眉潇洒一跃,像只蝴蝶翩翩飞落。
然后被那个形象模糊的人跳到半空施施然接住。
但真的爬到树顶时她却只觉双腿发软脑袋晕眩,怂得实在不敢往下跳。
更要命的是,她只学会了向上爬,却并未掌握从这么高的高处下来的技术。
只能战战兢兢地捂着耳朵坐在蝉鸣鼎沸、蚊子乱飞的树上一直躲到太阳落山。
连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时,杨烟恨不得随手逮个叫声张狂肆意的知了塞嘴里。
“臭影子,真是混蛋,要给我捉到非把你扒皮吃了!”
她一边抓着脸上脖子上被蚊子叮咬的包,一边愤愤地骂。
周围黑黢黢的,月下只有树影婆娑。
而除了蝉鸣鸟叫,杨烟敏感地察觉到身边某处似乎有属于人的呼吸声。
她也屏住呼吸四处张望寻找,却怎么也寻不到呼吸的来处。
她更气了:“算什么嘛,欺负人!你就是为了看我笑话!”
随手拈了个知了猴往树下甩开,然后她干脆无赖一般直接躺了下来。
“不出来是吧,今晚我就住树上了,叫你陪我一起喂蚊子。”
可没想到这结实一躺却直接惊了隔壁低些树枝上刚拼尽全力飞上枝头准备就寝的母鸡。
它“咕咕咕”地嚎叫着就掉到了树底下,然后带着数只公鸡母鸡像下冰雹一般簌簌而落。
鸡兄鸡弟鸡姐鸡妹们大概都以为是黄鼠狼上树了,掉地上也顾不着疼,慌忙四处逃窜。
一时间树上地上鸡影乱奔、鸡叫不绝、鸡毛满天飞。
引得小厮家仆拿了棍子铁铲出来打黄皮子和撵鸡上树又折腾一通。
杨烟则尽量缩进阴影中,怕被人知道这又是她闯的祸,给她也铲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