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1节 满天星的花语(1 / 1)那年很凡首页

那天清晨,天微微亮,城市里笼着一层薄薄的雾。我们住的地方离医院不远,但我走路不方便,就叫了滴滴送我。到医院的时候,是六点半,医院的人并不少,我排着队去挂号,那挂号的护士问我带病历没。“没带,没有那东西。”接着又问,“带身份证了吗?”我说:“没带。”她有点不耐烦,说“来看病怎么什么都不带?”我也不耐烦了,“不带就不能看了?”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说:“能看,报一下你的身份证号。”我报给她,她给我建了一个存档,给我挂了一个内分泌科,接着递给我一张单子,让我去那个科室找医生。由于是第一次来这个医院,不知道那个科室在哪,就一路问着去,转悠半天,就在隔壁那小栋楼的一楼。我看了一下门口的牌子,是内分泌科没错,走进去,是个中年女医生,我把我的单子递给她,她看了一下,录了我的信息,问我:“哪疼?”我指了一下脚踝,她接着说:“几年了?”“六年。”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连我自己都很难相信,这病痛已经折磨我六年了,往后还会更长。那医生也有些吃惊,又问了我有没有其他症状,我都一一回答。最后她说:“你这个病状只是这个病的初期,虽然六年了,但是维持的还不错,没有明显的恶化。但在临床上,这个病是没有治愈的,只能抑制发作时的痛感,尽可能的缩短发作的时间,平时要注意饮食,有很多东西都不可以吃,也要注意身体,熬夜,抽烟,喝酒太寒太冷都会发作。”我点了点头,说:“知道了。”接着她又给我一张单子,让我去抽血,做个化验。我接过单子起身就要走。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病人,他的妻子在身边尽力的扶着她,他还是佝偻着身体,好像风一吹他就要倒下去了,膝盖也是有明显的不正常形变,一步一步挪得很慢,皮肤黝黑,年龄大概40左右。我起身看见他们走近,连忙让开,给他们让路。那个男的坐到医生对面的椅子上,把手伸给医生看,那手上长满了不正常的鼓包,很是吓人。我在旁边听见那个人诉说着他的病状,竟然和我的一样,只不过他这个已经二十多年了,而且到了后期,止痛之类的药根本没有什么作用,医生也没有治愈的办法,只能做手术来减缓病状。我在旁边仔细的看着那个人,恐惧从心底蔓延,我和他一样的病,到了后期,我是不是也会变成那个恐怖的样子!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到了那个地步,我宁愿死也不愿用那幅样子苟活于世。我不敢再看下去,出了门,天空下起了雨,雨水滴进嘴里,散发着苦涩的味道。

我知道抽血的那个科室在哪,进大门的第一个房子就是抽血的地方。我走进去,给我抽血的是一个年轻的男护士,动作很娴熟,结脉,消毒,扎针,取血,拔针一气呵成。完事他告诉我,让我下午两点来拿报告。我道了一声谢,一瘸一拐的出了医院。我看了看时间,才八点,索性就回去睡一觉再来吧。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回来的时候吃了药,睡醒的时候,脚踝已经没那么痛了。我在房间里试着走了两步,比早上好多了,但还是不能正常走。十三已经去上班了,我看了看窗外,雨早就停了,天上挂着一个簸箕大的太阳。那就去拿报告吧,看看这数值到底有多高?

到了那间抽血室,我把早上护士给我的条码对着那个机器扫了一下,我的报告就打印出来了。我拿着那份报告仔细的看了看,最主要的那条数值标了红色,652,高出正常值200多。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脑海里又浮现出早上遇到那个人的画面,那恐怖的影子再也挥之不去。炎热的天气,我却打心底的感觉到寒意,思绪万千,说不出一句话,也不知道该向谁说。

我回到十三的住处那里,收了一点我的东西,就回嵩明去了。到了嵩明,我打电话给阿风,让他来接我一下。这家伙一见到我,嬉皮笑脸的问我:“你的小方咋样?喜不喜欢啊?”我想了想,说:“很喜欢。”阿风啧了一声:“什么?有多喜欢?”我蹬了他一下,说:“你知不知道‘很’的意思?”他鼓励我说“喜欢你要去追啊!回来干嘛?回昆明去啊!”我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算了,不要去耽误人家。”阿风鄙夷的看着我:“你有病吧?”“嗯!确实有病!还治不好。”我点了点,很是诚恳的回答着阿风。他看了我一下,问:“又发作了?”“是啊,又发作了,比上一次还剧烈!”我无奈的仰着头,看着天空的云,不再说话。阿风也没有再问其他的事,只说了一句,“随你吧,不要后悔就行。”说完,就骑着小电驴送我回去。到家的时候,我对阿风说:“等过些天,我好些了,再陪我去一趟昆明吧!”“不去,要去你自己去!”阿风言辞拒绝,还摆了摆手。“去!我要是犯病了,你得把我带回来!”我不高兴!你就得跟我去,不去?那就绑起来跟我去。阿风说:“真是服了你了,去去去,要去给我打电话!”我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你可以退下了。”“哈哈哈,就惯着你小子。那就这样,我回去了。”阿风调了车,头也不回的走了。我开了门,到家里的客厅坐着,想了很久很久,终于下了决心,我还要再去见一次小方。

过了两个星期左右,还是星期天。我打电话给阿风,“走吧!上昆明。”“走吧,快来。”他出乎意料的回答的很爽快,我到嵩明的时候,一盘问,原来他要到昆明找班上,那正好,一起去呗。到了昆明,我们以大都摩天为中心,绕了很大的一个圈子,从上午走到下午,没有任何收获,我实在受不了,就在附近开了一间房,我对阿风说:“今天找不到就算了,你就在这待着,我很快就回来。”“你去你的,不用管我。”阿风不在意的摆摆手,示意我去吧。我又重新走上了这条路,这一次我知道终点在哪,结局如何,但是我还要按照我的剧本,坚持着走完最后的一段。到星耀路的时候,路边有个阿姨在卖花,想到上一次来,什么都没带着,这次就带着一把花去吧,我走近那个阿姨,阿姨看见我,笑着说:“小伙子买花送女朋友吧?”我沉默地看着很多种花,答不上阿姨的问题,阿姨以为我选择困难,就把一束满天星递到我面前,说:“小伙子,这满天星很漂亮,花语也好,把这个送你女朋友,她会很高兴的。”我看着眼前的满天星,白粉交互,确实像满天繁星一般,触不可及!“就它了!谢谢!”我接过花,付了钱,向着记忆里的小区走去。还是那个熟悉的入口处,我打了小方的电话,告诉她,我在入口这里。

过了一会,小方出来了,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一脸疑惑,问:“怎么突然上来了?也不提前说?”我把满天星递给她,回道:“没什么,刚好路过这边。”“好吧。谢谢”她接过话,道了一声谢。我自顾自的在路边走了,其实心里有多话,但到了嘴边,硬是蹦不出来一个字,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解释,也说不出是告别的话,还是告白的话,一路矛盾着,沉默又无趣。她跟在我身后,安静又奇怪,最后到路的尽头,才说“你今天很奇怪啊?话也很少。”我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见前面有个嘉华店,我说:“陪我过个生日吧。”“哦,生日快乐。”她祝福了我一句,但我的生日不是那天,但并不重要。我买了一些东西,对她说:“走吧,回去了。”一路上,依旧是无言,到小区门口,我把东西递给她,“谢谢你陪我过生日。我回去了。”“害!没事,祝你生日快乐,那我也回去了。”话罢,她转身进了小区,我看了看她消失的身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有我知道,没有意外的话,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等我回到酒店,阿风还没睡,他知道我去哪了,只问了我一句:“结果怎么样?”我说:“告别的告白的我都说不出来。”是啊,确实很难说,她年华正好,而我却不是。自从见到那个已经病入后期的人,我更是害怕,做梦都见到我变成了那个样子,无尽的恐惧让我不得安宁,我不愿意在某天某刻变成一个需要别人照顾的废物,我恨那样的我,一无是处。更不愿意拖累别人,还是一个年华正好的女孩。我在我的梦境里看到了那样的未来,我不愿意让它成为现实。从回到家的那天,我就下定决心,放手吧!不可以耽误人家。她可以拥有更好的未来,而我负不起那个责任,这个病不知道会在哪天,像个不确定时间的定时炸弹一样,把我变成废物。我害怕我会变成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那比杀了我还难受。我不愿让这些悲剧发生在她身上,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事,与她无关。但我真的还想再见她一面,只是到最后,既说不出告别的话,也出不简单的喜欢。

爱情的火花还没开始燃起就被我掐灭了,它不该出现在我们之间,可憎可恨的病,让我不得不选择放弃,因为这是我对小方最后的喜欢。

记忆在时间的文本里留下浅浅的痕迹,一字一句都在诉说着遗憾。这段过往本该随我一同埋葬,成为时间文本里,不被人注意的标点。但在某年,某月,某日,我去新店支援,由于不认识路,担心会迟到,我去的很早,到了才知道,新店离大都摩天很近,就去那附近逛逛。命运的巧合远比电影的情节更加离谱,我在那里见到了小方,一如那年的模样,还有她男朋友。我没有上去打招呼,因为说不出口,远远的看了他们,默默地一句祝福,不为人知。

至此,这段没有开始的感情就此结束,亦如满天星辰般,可望而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