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的徐酒醇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碰着了，有些不舒服，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安然入睡。

还有个枕头，不错哎。

满身是伤，衣服凌乱，气息紊乱的徐娥焕好不容易抱起自己弟弟，结果被他蹭了一下，顿时僵住了。

皱着眉头，想着还是把他扔在这里算了，好吧，还是带走吧。这主要是内疚心在作祟，莫名其妙将他带到这种生死局里，终究不对。

徐娥焕叹了口气，等徐酒醇安静下来。除了感觉男女错位有些奇怪以外，一片岁月静好的样子。

她边走边回想了刚才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最后定格在徐酒醇叫自己的那声“姐”。

是“姐”吗，他还把自己当作他姐吗，自己有资格吗……

越想越深，越想越远，就连身边多出来一个人都没发觉。

“咳咳。”他咳嗽了一下，引起了徐娥焕的注意。

徐娥焕回头，看见了那清淡气质，清净道袍，看淡人间的清澈眼神，道教三掌教。

“三清叔叔，”徐娥焕打了声招呼，“又被赶出来了？”

这将三清要说的话硬生生压了回去。

“胡说八道，还没大没小！叫师傅，叫三掌教！叫三清道长都比三清叔叔好多了。”

心塞。

驱赶掉这些念头，他说道：“按照约定，你与高保争个生死，赢者便可成为我的嫡传，虽说不论输赢，你都不会死，但是既然你羸了，那我就将我的功法传与你，接着，”他一弹指，一张纸便被弹到了徐娥焕面前，纸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逍遥游》。

“能不能学好不管我的事哦。”

徐娥焕没用手去接着，只是用灵力拖着，脸上露出了笑容——像孩子得到了一个新玩具一样。

好端端一个传道，被徐娥焕搞成什么了，三清只想去哭一场，这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悟出来的东西啊。

“哦，那我谢过三清叔叔了，祝三清叔叔假期愉快哦～”

三清被徐娥焕这么一提醒才记起来了还有假期这一码子事，不由得喜上眉梢，大笑几声，施展起了道法，极速离开了，还大声嚷着什么，这让徐娥焕皱了皱眉头，真是道教的脸都被三清叔叔丢完了。

忽的，她又记起来什么，乘着三清还没走远，便喊道：“三清叔，别忘了把那条巷子修好！”

她远远地看见三清好像被吓到了，从道法所化作的云上直接栽了下来。

那就应该是听到了吧，徐娥焕想了想三清叔叔听到了应该会去修的，便转身离开了。

加紧走了一刻钟便到了家里，徐娥焕撤掉了幻术，把徐酒醇放在他的床上，自己则再次出门，到了一座不远处的小山上。她拿出了一张符箓，上面画着扭曲的弧线，灵光流转。

气机为引，灵力为媒介，通过特定的流动规则，共鸣天地之道，使其产生的威能如心所想，即为符箓之道。

符箓可以在某些程度上节约灵力和使用时间，而且还能使用根本没有学过的法术，为此流传甚广。

徐娥焕注入灵力，符箓无火自燃，冒出滚滚白烟。白烟没有散开，反倒是凝结成一个人形。这个人形很清晰，可以看出他虽然精神烁熠，但是已经略显老态。

对于修行之人来说，青春常驻，可是当他们显出老态时，便是不可逆的，即预示着大限将至。而且到了道祖这种境界，一旦死亡，进入轮回，神魂便必然会被分裂，与他人之神魂相融合。

到那个时候，他是他，也不是他了。

“妍儿，那《逍遥游》，三清传于你了吗？”他态度温和，没有什么道祖架子。

“传了。”徐娥焕没有直视他，自从她转世以后就再也没有能做到这一点了，更别说像前世那样亲昵地叫他爹。

他没有丝毫被冒犯的不悦，仍是笑呵呵地。

“传了就好，传了就好。”随即话锋一转，切入正题，“这次经过我已经从三清那里知了大概，你利用了你的那个弟弟，是吗？”

“是。”徐娥焕捏着裙角回答道。

“算计他人的感觉好吗？”

徐娥焕有些犹豫该回答什么。

“不用因为我总是在算计别人而改变自己内心的答案，修仙最重要的，便是顺从本心。”

“我，不喜欢。”徐娥焕吐出心声，有些忐忑，怕引起这个昔日父亲的不悦。

相反，道祖没有丝毫不悦，反倒是一脸欣慰。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过去你太工于心计，埋下的局甚至在你死后都将那一教掀翻了。这样的你无忧无虑，逍遥自在，才是为父……才是我最期盼看到的样子，我不想你成就多大，只要你好好活着就行，这才让你学那《逍遥游》了结因果，自在游历世界。我不会再将你带入道教这个漩涡了，去到处走走，踩一踩江湖，看一看人世美好之处。”

一番话，他将压在心里多年的话都吐露出来。让徐娥焕感到内疚的，便是那唯一一次的断句，“为父”改成了“我”，如此一处便可探出他真正内心所想的复杂。而且，语气中透露着一缕苦涩，如此，反倒像是在交代遗言了。

他，真的时日不多了吗……

“好了，符纸快烧完了，小心烫着，”他面露忧郁神色，“我该走了。”

“爹！”徐娥焕忽然哭了出来，“你没事吧，我不要你走。”

她拥住虚幻的身影，肩膀微微颤抖，头埋在他的怀里。

在徐娥焕看不见的地方，那道身形眉宇间哪有什么忧郁，此刻是那个眉飞色舞，意气风发。

再低头，又是道祖看不见的地方，徐娥焕哪里是梨花带雨，那肩膀的微微颤抖，是忍笑忍出来的！

也是一脉相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