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六年腊月月初五日。
内阁奉旨发上谕:
设内阁国税总司,起复原阁臣杨一清为武英殿大学士、少师兼太子太傅、吏部尚书,兼管国税总司。
设内阁度支总司,起复原阁臣费宏为文华殿大学士、少傅兼太子太保、户部尚书,兼管度支总司。
外朝很快就这两道谕旨议论纷纷。
有说天子是真信任内阁,再次加强内阁职能的。
也有说这是内阁在为接下来的大规模改制做准备的。
更有说杨一清、费宏入阁,是因为这两人都跟天子或者内阁首辅梁储做了交易的。
因此。
费懋中这些日子再次被许成名等质疑起来。
“就算锦衣卫的张镗不能完全信任,但令叔父真的重返内阁,未尝不是在佐证柯主事的猜疑吧?”
许成名因而对费懋中说道。
费懋中道:“天地良心,家叔父会突然被陛下起复为阁臣,我真不知道。”
“罢了!”
“现在争这些也已没用。”
许成名摆了摆手,就又说道:
“陛下设国税总司和度支总税,无非是想通过内阁,摸清楚天下到底有多少税赋,朝廷各库各仓到底有多少钱粮!”
“可令叔父以后负责天下度支,真能为陛下摸清楚中外各库各仓有多少钱粮吗?”
“我看不容易!”
“远的不说,就说眼下山东这事。”
“真正能控制山东能缴多少税赋的就不是朝廷,而是山东最大的大户——衍圣公府!”
“陛下以为威胁我们山东士绅就能控制山东。”
“可他哪里知道,我们山东士绅也得看他衍圣公府脸色!”
“甚至鲁王、德王府以及山东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得看他家脸色!”
许成名说后就呵呵冷笑着离开了费懋中这里。
……
紫禁城。
御书房。
“传密旨给参议蔡天祐,朕给他督查山东所有府州县征税与人事处置之权,可先斩后奏,不要怕将来没人征税,朕不久后就会给他派专门征税的皇差去!”
“朕就不相信,没了他张屠夫,就得吃带毛猪!”
“再传密旨给副使舒晟,朕给他缉拿大小官员的专断便宜之权,谁若不从,亦可先斩后奏!”
“告诉他,他们现在虽然名义上只是参议副使,但要清楚自己现在是山东最大的皇差!”
“除了朕的密旨,谁的话都可以不听,谁的事都可以不办!”
“让他们记住,他们父兄所承袭的世袭官职是他们祖宗当年拿命拼出来的,他们现在也应该为自己的功业,在这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拿命去拼出来!”
朱厚熜对内阁首辅梁储一边吩咐着,内阁首辅梁储就一边草拟着圣旨。
现在的朱厚熜基本上都只是把梁储叫到御书房密授机宜,如此也就使得朱厚熜通过内阁发布政令的效率快了许多。
朱厚熜吩咐完后,就见司礼监太监秦文走了来:
“陛下,毛阁老、大司马、王副宪等求见。”
朱厚熜很快就意识到,这些突然要见自己的官员皆是山东籍的文官。
而这朱厚熜也因此猜到这些人找自己是为什么事。
朱厚熜便微微一笑说:“宣!让他们到宣化门候朕!”
朱厚熜接着就看向梁储:“元辅,随朕一起去见他们。”
梁储拱手称是,并道:“陛下,以臣愚见,他们不直接上本言事,而选择一起来面君直陈,乃至不通过臣这个首辅,想来是有非同小可之事。”
“那以元辅看,会是什么非同小可之事?”
朱厚熜问道。
梁储回道:“以臣愚见,自然是王阳明钦差坐船在山东沉河一事,想必已真相大白,只是涉及到不能处置的人物,所以他们不宜直接在本中呈现,而为天下人知道,只敢面君直陈。”
“不能处置的人物。”
“想来定然是孔家了。”
朱厚熜回道。
梁储回道:“陛下圣明,以臣愚见,对于这样人,处置当要慎重,当忍则忍,不能气短!”
“朕知道。”
“但也要当杀则杀,不能手软!”
朱厚熜笑着回道。
梁储不由得一惊,他能感受到天子语气里透露出的坚定与冷静。
故而。
梁储也就继续说:“陛下既已知道,臣自然也就不必多言,臣愿意相信,天下有陛下这样睿智的君王,是万民之福!”
“朕知道你更想说什么。”
“无非是想说,这天下不是说靠朕一个人励精图治,靠你一個首辅贤良有方,就能变得澄清如水。”
“但朕不只是皇帝,朕还有你们不知道的宿慧,所以元辅能相信朕不是任性而为,朕很是欣慰,也很是高兴。”
朱厚熜说后就凝神看向了前方冉冉升起在宣治门上方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