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说到这里,就突然拍了御案。
朝臣们顿时噤若寒蝉。
朱厚熜这里则起身,很严肃地问道:
“山东是孔孟之乡,圣人之地,当地官僚士绅怎么就没能做到让百姓安居乐业,而使流贼横行?以至于敢白昼袭击钦差坐船!”
“朕对此很失望!”
朱厚熜接着又说了这么一句。
山东籍的官员大学士毛纪、兵部尚书王宪、副都御史王时中等皆大为惊惧。
自己家乡让天子失望了。
所以,自己这些家族和乡党的前途也要没了吗?
“朕意撤销明年恩科对山东籍士子的恩遇!”
“让山东士绅们皆好好反省反省。”
“反省自己怎么当乡贤的,有没有努力做扶危济困之事,对朝廷的忠心有没有变淡,对百姓的仁爱之心有没有减少!”
“再有!”
“山东地方的官员,从抚按官以下皆令戴罪立功一个月,限期一个月内,擒获袭击钦差官船的流贼,或者查出幕后真相,拿住真凶。”
“如果山东治安没有好转,地方官就地革职!山东士子科举之恩遇再推迟一届!直到山东治安彻底好转为止。”
朱厚熜这么说后就坐了回去。
他知道。
地方上,对皇权挑战最大的是士绅们控制的士权。
而地方官僚作为外乡流官,虽然也是士大夫,但他们在地方上最大的依傍反而是皇权,因为皇权才赋予了他们在地方上可以抗衡地方士权的权力。
正所谓抓大放小。
朱厚熜这次干脆借着此事直接对地方官僚宽和,给戴罪立功的机会,即便办不好也只是罢官,但对地方士绅反而苛刻严厉,山东治安要是好不了,山东士子永远也别想再出人头地,进入仕途。
“若有异议进谏,可以陈奏。”
接着。
朱厚熜就按惯例又说了这么一句。
而朝臣们中,别的地方的朝臣虽然巴不得如此,但山东籍的官员岂止没有异议,异议还大的很!
因为这年头朝中文官多以乡籍论党。
他们要是坐视自家家乡失去一次科考机会,就等于把分天下蛋糕的权力,彻底让给别的地方士族!
所以,大学士毛纪忙跪下陈词道:“陛下息怒!此皆鄙乡部分劣绅豪右枉法逼民所致,才使鄙乡民风大变,贼势大炽,而圣人教化之功大损,然而,鄙乡并非所有乡贤都是不忠不仁不义之辈啊!”
毛纪说到这里就泪流满面起来:“臣请陛下再给鄙乡士子们一次机会,他们皆是寒窗苦读多年,对陛下有赤胆忠心,对百姓有仁爱之心,而有志于为朝廷奉献自己一切的人啊!还请陛下开恩,准他们享陛下恩露,而为朝廷得效犬马之劳!”
“陛下!”
“臣附议!”
“此非鄙乡士人之过,乃臣等之过也。”
“皆因此臣等引导乡梓不力,才纵容得一些劣绅豪右枉法,使小民不恭,而渐渐无法纪纲常也!”
“臣愿被罢官回乡,协助官府查获巨贼,乃至舍家安民。”
兵部尚书王宪跟着说了起来,且也一脸卑微。
都御史王时中更是叩首而哭道:“陛下,请勿弃我山东子民啊!自古子女为父母弃者,伤心之重,可谓锥心也!”
接着。
王时中就又道:“臣请陛下也给山东子民一个月的时间,让山东子民自查出不忠于朝廷者,而给朝廷一个交待,而以显陛下仁德也!”
“雷霆雨露,莫非天恩。”
“陛下圣明,山东这次出现这么严重的事,而且还是在人口辐辏、士绅云集的运河两岸,可见山东士风败坏到何种地步,是该好好反省反省,没有尽革山东士绅功名,已算厚恩了!”
山西籍的官员——户部左侍郎张润这时则站出来,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河南籍的官员——掌詹事府礼部右侍郎贾咏也在这时出列道:
“陛下,臣附议!这事与其怪流贼,还不如怪山东地界士风不正,所以才贼寇丛生,把个圣人故里整得乌烟瘴气!以臣看,不应该只是不准科举一次,应该连续三届不得科举,待山东重拾我华夏儒门正统之风后再恢复恩遇也不迟,不然这样的士子考进朝廷,也只会败坏吏治官风!”
北方诸省中,山东、河南、山西在科举上互相卷的最凶。
所以,这些山西和河南地方的官员巴不得皇帝狠狠惩罚山东士绅,这样就可以让自己家乡多几个进士出现。
毛纪和王宪等则因此更加慌张起来,忙眼巴巴地看向朱厚熜,希望天子不要这么狠。
朱厚熜这时则再次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