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因为是正德老师而受正德敬重,又承弘治遗泽,在后宫和士大夫群体中颇有声望的内阁首辅。
偏偏杨廷和还是以理学为信仰的保守党。
所以,这些年,朱厚熜和历史上的嘉靖一样,表现的很低调,甚至刻意做出一些迷惑杨廷和和他的拥趸者的行为。
为此,他从开始启蒙后,就一直在王府内认真学习程朱理学,严守程朱理学要求的礼仪规范,后来更是常常接济贫困士子,兴办义学,勤俭持家。
除此之外,朱厚熜甚至还以朱子撰文写诗以立言,在日常生活中也刻意伪装得很节俭,明面上每日只餐两顿,且每顿不超过三个菜,四季常服也只做八套,而见外人时,里面也只穿布衣。
总的来说,现在的朱厚熜比历史上的嘉靖更会韬光养晦。
如此一来。
在朱厚熜主动让人对外宣传和被动宣传后,天下人皆知他笃学礼士,宽厚勤俭。
正因为朱厚熜表现的礼儒崇理,再加上他又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宗藩,所以文官们让他兴王府的禄米也被拖欠扣留的很严重,甚至比别的宗藩还要严重。
因为按照大明的财政制度,在宗藩禄米发放这块,一直都是由地方文官直接从税收存留中直接拨付于当地宗室。
甚至,禄米是本色拨付即拨粮食,还是折色拨付如折银折钞,都是由地方文官们确定,然后奏请皇帝同意。
具体的话,就是地方文官在地方上收上税粮后,税粮会被分成起运和存留两部分,起运的部分会运抵京师各仓,而存留的则用来发宗藩禄米和官俸以及生员廪食等。
也就是说,宗室禄米的发放权力在地方文官们手里。
而一般情况下,地方文官们会根据境内宗藩好不好惹,来决定是拖欠禄米发放以索贿,还是足额准时发放禄米,或者说找别的借口直接不发。
自然,藩王越是仁厚要名,被拖欠的禄米自然就会越严重。
藩王越是蛮横不要脸敢闹事甚至不惜把官司打到皇帝面前,文官们反而越不敢拖欠,皇帝也越不敢因为一点禄米担下一个苛待宗室的名声。
而朱厚璁现在既然要立仁厚礼士的人设,自然也就被文官以各种借口拖欠或扣留部分禄米乃至全部禄米。
借口也好找,无非是受灾严重,逋赋严重,所以没有多少存留,而仅有的存留也只能拿来先赈灾。
地方宗藩没有权力干预地方行政,自然也不能查账确认。
好在朱厚熜的兴王藩传到他这里才两代,人口也就不多,即便禄米被欠发扣留,但有历年积蓄与赐田的收益在,倒也支撑得住。
但自己的禄米被扣发被贪墨,自己还不能伸张,还得对这些扣发贪墨自己禄米的文官礼敬对待,对于朱厚熜而言,还是很憋屈的。
毕竟,凭什么好人就该被拿枪指着?
但就在袁宗皋告诉朱厚熜,说正德帝确已病重后不久的次日,也就是今天,湖广副使王涎就送来了欠发给兴王府的禄米。
朱厚熜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因为按照朱元璋规定的继承皇位规则,无嗣的正德皇帝一旦去世,他就是继承皇位可能性最大的宗室。
而地方文官们自然担心他这个贤王,会不会在当皇帝后,因为这事记仇,而卡他们的仕途。
尽管他这个贤王为了贤名可能不会明着逼他们补足欠发的禄米。
所以,这个时候的湖广地方文官也就不敢再欠发他的禄米。
王綖送来欠发的禄米,朱厚熜自然照例要亲自设宴感谢一下。
于是,他也就在这日午后,从昔日自己读书学习的中正斋走了出来,准备去承运门见王綖。
兴王府和紫禁城的布局类似,有内廷外朝之分。
而承运门就是外朝正门。
朱厚熜一般就在这里见外官。
当朱厚熜来到承运门后,王綖当即大拜在地,诚惶诚恐地道:“臣叩见世子!”
大明宫廷素来没有秘密可言,如同筛子一样。
既然朱厚熜都知道了正德皇帝病重的消息,那王綖这种握有地方实权又奉杨廷和命暗中盯紧兴王府动态的兵备道官员,自然也早就通过自己的渠道知道了正德皇帝病重的消息。
但王綖没想到不到半年,正德皇帝就真的会在落水后越发病重,使得自己恩师杨廷和开始向自己询问兴王世子情况,而让兴王世子朱厚熜这么一个本来不会被人重视的宗室子弟,有了成为下一代天子的可能。
所以,王綖现在是真担心朱厚熜会记恨他们这些湖广官员欠发兴王府禄米,也害怕自己现在的半点不敬,就会让很可能成为大明天子的朱厚熜心生不满,便在朱厚熜面前表现的非常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