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梨花开，路旁树上坠的花蕊沁着芳香，缠绕着两人的衣摆。

李木子望着白陌尘的背影，他走得有些急促，周遭被风吹去的花瓣来不及落他的肩头，就匆匆地滑了下去。

“现在要去哪里？”她问道。

“城隍庙。去找云岫先生。”

白陌尘听到李木子的声音，脚步慢下来。

他们走的大路，沿途有行色匆匆的赶路人，不紧不慢的游人旅客，也有拉着骆驼马匹拉车送货的商人。

这是百年的交通要道，街道规划井然有序，左右是一栋接一栋的商铺楼阁，春风吹起招牌，旗子懒洋洋地扭来扭去。新刷的木墙光鲜亮丽，檐角似鸟雀大张欲飞。楼阁档口大敞，舞动各色轻纱，时而有嬉笑喧闹，或是飘出悠扬的唱腔。

“刚才叶公子他们不是说，这位先生有事远行了，现在去，会不会晚了些。”李木子问。

“不晚。情况比你想得要复杂，必须探明白再做打算，你难不成想一直在这里等着？”

白陌尘转头看她，眸中的笑意将那原本的急促压了下去。

李木子隐隐能觉察出白陌尘与这位“云岫先生”关系不简单，只是碍于她现在与白陌尘的关系比较特殊，不方便去多问。

“说起来，你为什么要给我取‘闻笙’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含义吗？”李木子将话题岔开。

白陌尘慢下来，与李木子并肩走着，“特殊含义的话，也可以说有。从你跟踪我这事取的。闻其人，循其声，跟之从之，既觅得其人，却手脚愚笨，一失足成千古恨，是不是很符合你？”他低头看着李木子笑道。

“确实很形象，”李木子苦笑，“你既然早就知道我跟着你，为什么不把我甩掉？”

“我不想，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原本以为你不敢上塔，没想到你这么执着地跟了上来”

“因为我想知道你是谁，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白陌尘先是愣了愣，移开眼道：“你好奇我是谁，为什么不直接问？”

“我不敢。我不清楚你的情况，也不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意思，有时候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还是沉默为好”李木子没有看他，而是瞧着路旁铜色的驼铃回答，“我觉得，你应该有你的打算，你想让我知道的话肯定会告诉我，如果不想让我知道，我问了你也不会说实话的”

白陌尘听李木子这么说，噗嗤乐了出来，和之前似笑非笑不同，更轻快明朗，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物。

“嗯，觉悟不错，我现在的确不想说。等以后吧，以后肯定有机会的。你对我来说很特殊，你要相信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路旁的骆驼将驼峰上散落的花瓣抖掉，李木子的心随驼铃颤动了一声。

白陌尘扯了扯她的衣袖，像是催促她，又像是不满于她的心不在焉。

李木子收回目光，点头道：“那你以后可别忘了刚才说的话”她顿了顿，“我看那些牵骆驼的都往一个方向走，那里有什么？”

“戏台子，凡人多时必有戏，要去看看吗？”

“不了吧，我看你刚才挺急的，先找云岫先生吧”

“行”白陌尘耸耸肩，笑道：“听你的”

他们穿行在商贾行人的流动中，经过不知几个岔路，人烟不减反增，直到一间城隍庙的额匾出现，白陌尘才驻足而立。

庙门大敞，时有几人在其间进出来往，可以看出是来祭拜的香客。

从门槛处里而望，院中间是一口二人之高的铜香炉，在日头下反射似金的铜光，两边林立草木森森，被风吹得叶影婆娑，人言嬉笑喧闹惊破午间祥和的气氛。

墙里之树探出墙外，春色满园关不住，墙头耷拉下来的枝丫勾住街巷行人的魂。

槛外人走入槛内，白陌尘穿过树影幽幽，径直来到正殿跟前。

正殿前立一道童，说是道童，模样看起来只比李木子小个一两岁，算个半大的少年，身量中等，一身玄青道袍，此时正手执线香，招呼香客。

白陌尘和李木子一进正殿，那道童闻声而望，见是白陌尘神情显然有几分惊讶，将手中香递给对面香客，点头赔笑几句，便向白陌尘迎了上来。

“白公子，许久不见，有失远迎”

白陌尘点头道：“庙里香火不错，你且忙你的，我找执玉，详谈”

道童打量一番他旁边的李木子，神色有几分惊异，并没有过多评价。

“近来香火旺，恕挽金无法奉陪，烦请白公子移步后院，执玉在正后院扫洒收拾”挽金并没有指出方向，显然白陌尘是常客，对此处极为熟悉，“只是若白公子要问师傅去向，恐怕未必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白陌尘没有任何表情，只扔下一句“多谢”，便带着李木子往偏殿旁的拱门处走。

进入拱门，并没有直接到后院居所，仍是几座小殿杂树。又拐过几弯，人烟近乎绝迹，刚走几步幽寂凄凄，但听枝头云雀啾啾欢鸣，见日光明媚烂漫，树影懒卧墙头，倒也不算得沉寂骇人。

院门敞着，又是一道童，年龄似乎比刚才的挽金略小一二岁，面容清秀，看着呆愣愣的，像个沉默少语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