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你和阿寮沙是不是商量好了？一个让我放弃把她关进要塞，一个让我放弃把她送去神殿。那么接下来呢，我只有两种选择，要么让她嫁给卡尔，要么把她送回她原来的地方，或许让她死在那辆马车附近也不失为一种好选择。”

“不，你不会的。”叶莲娜把头靠在阿加沙肩上，头发夹在脸与肩之间。她伸手把多余的发丝撩开，转动着脸寻找舒适的角度，身体贴得更近了，手指在阿加沙胸膛上画着圈。

“理由？”阿加沙揽住了身旁的妻子，顺势想要吻她，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叶莲娜一只手指抵住他凑近的唇，将他温柔却坚定地推开。“宫内的大臣们在等着你，我不能独占你宝贵的时间。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了杜路哈德大祭司，我们说了会儿话，安沙，他有事找你，但看见我便走了。”她凑上前，在阿加沙额头轻轻一吻，“去吧，我有预感大祭司现在在门外候着你呢。嗯，我有些累了。”

尽管如此，叶莲娜还是起床披上了毯子，帮阿加沙穿好衣服、整理着装。赤脚踩在地毯上，狼毛在脚趾缝隙里生长，捉挠着叶莲娜的脚底，这地毯前不久才换过，还带着雪原上的温度，踩上去很厚实。

她仰起头，同阿加沙吻别。一吻接着一吻，好似永远不够。“我什么时候才能不被你所迷倒呢？”她说着，关上了房门。

身上还冒着来自屋内火炉的热气，阿加沙在房前小会客厅的沙发边看见了站在那儿的大祭司，他披着秃鹫羽毛与熊皮做成的衣服，拄着乌木权杖，权杖顶端是羊的头骨，头骨嘴里嵌着一面镜子，将烛光向四周反射，远远看去，像一只人形乌鸦。

“早安，陛下。”

“早安，杜路哈德。我十分高兴能看见你，尤其是在我刚醒没多久时，这代表你有事要向我汇报，我也不必终日沉浸在文学与音乐的海洋里虚度光阴了。那么，说吧，杜路哈德，你有何所求？”

“陛下，您在文学和音乐上的造诣皆十分出色，这绝不是在虚度光阴。至于我的诉求，这里并非可以言说之地，能否请陛下随我移步至神殿。”

“可以。”

维加神殿在王城北方，离宫殿不算近，乘坐马车走上十几分钟便抵达了神殿所在的地段。阿加沙透过玻璃，看见了神殿里的侍从和侍女在田地上开垦，种下胡萝卜、番薯和卷心菜。草坪被修建的整整齐齐，一队侍女从井边打水，走小道把水送到神殿里，还有队侍女从神殿里走出，看方向是去往不远处的牛棚。

在侍从和侍女忙活地带的中心，是一座又高又细的塔，底部宽，顶部窄，整体用灰砖搭成，像一只公山羊角，在整个冬关里都算是很奇特的建筑。那便是神殿主体了。

神殿大厅是祭祀活动进行的地方，他们走侧门进入，绕过了大厅，从两侧的阶梯上楼。塔楼顶部是杜路哈德的私人工作室，有扇褪了色的漆木门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在念完一段不长的咒语后，阿加沙看见木门上亮起数个符文，然后被他轻松推开。

“真了不起，杜路哈德。每次我看到都会忍不住惊叹魔法的奇妙。”

“这不值得夸赞，陛下。事实上，但凡有位受过训练的刀斧手来到此地，照样可以打开这扇门。”大祭司跟在后边，将门重新关上并上锁，“但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陛下，魔法已经远去，最后一头巨龙也在数十年前消亡。现在的魔法相比于以往就像是授勋骑士眼中一位不足岁的孩童挥舞的木棍。”

阿加沙听着祭司的话，注意力却用在打量这间工作室上：成排的书架，以及在书架上那一本本厚重得能将木质书架隔板压弯的书卷，这些书卷大多没有名字，甚至用以制作的材料都有所不同。书架顶上是大大小小各种样式的瓶瓶罐罐，就像是古老巫师故事里那般，里头装满了各种生物，七鳃鳗、断尾蜥与环蛇，泡在通体绿色的液体里静止不动。当然，这里也不缺少装饰品，像是隐藏在书架角落的落灰人体骨架、吊在天花板上的风干河豚，以及在门旁边的棕熊标本——从体型上来看还未成年。

“在那魔法鼎盛的时代，强大的巫师们可以移山填海，可以永葆青春、获得比常人多得多的寿命，还能把石块变成值钱的金子。”大祭司畅想着书卷上所记载的画面，憧憬地说。“他们可以瞬间抵达想去的地方，只需要打个响指就能让巨龙俯首。在那个时代，那个远古诸神尚未陨落的时代，矮人为我们打造武器；精灵为我们传授知识；巴兹里斯克蛇、独眼巨人和鹰身女妖是我们的狩猎对象；沉没的帕弗洛彼特里古城与幽暗地域中也有过我们的足迹。噢，多么完美。”

“我们终会在铃兰之地相会，不是么？”阿加沙头也不回，拉开一把椅子，拍去椅子上的灰尘，然后坐下。

“噢。是的，陛下。铃兰之地。”大祭司被拉回了现实，他干巴巴地说。“死后灵魂去往的地方，这有可能是我们唯一能窥见甚至接触黄金时代的事物了。我花费了大半辈子时间去研究它，我收集了几乎所有记载它位置与样貌的古籍，我看完了这里的所有书卷，我，我已经有些眉目了，它们就在这儿。”

阿加沙看着杜路哈德一头扎进书卷堆里。

“应该就在这儿，不，不对，不是这个。”他佝偻着身躯，不断在书架前堆成一堆的研究笔记里翻找，“我应该放在这儿了，我得跟你分享，我必须跟你分享，再给我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