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三人并排走着。凌晨这个时候,宵禁的时间,但纵使是白天也不会有人出来,当然除了那群诡异的教徒。
“默瑟瑞,在以前,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作为类人,你迷茫过吗?”
默瑟瑞揉搓起被冻得发麻的耳朵,一团毛发被弄得乱糟糟。“我没有母亲,是实验室的产物,又怎么会迷茫呢?他们早就把我的一生都规划的彻底。但好在店长救了我,不然我现在还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实验室里喝培养液呢。”
“我有个哥哥,又或者说他是我父亲。我已经记得模糊,但我的体内却忽留着他的血。实验人员说我是神的孩子,他们总是安静的疯狂。我说不清,那群圣职者却每周六都要抽取我一管血。我的血是金色的,神奇吧,我也觉得……一出生便凌驾众人之上,他们说这都是祂给我的,这是我的命。”
——有时候,命运难以违背,尽管我已经逃了出来,在皎亮月光下,我身上的污渍便会无处遁形。身世可以遗忘,但无法伪装,这是刻在基因锁里的神赐予的身份证,除非将自我遗弃,不然无法移失。
“很奇怪是吗?我为什么要给你说这些?因为今天的月亮啊!格外明亮。”
“克雷得,我们无法逃避我们的命运,你也无法成为那个幸运儿。迷茫,都是上帝给人类看似不定项创作实则确定答案的主观题。那个骗子,真的可耻,不是吗?”
【一】
空间幽暗,一点一滴都透露着不详的味道。珀雷托脱下带有铁蹬的靴子,又披上曜黑色的披风,轻推开房门。他急切,连呼出的风都是燥动。树木婆娑地摇并沙拉拉发声,催赶他,前行。月亮被一双手有意遮掩,无数颗白茫茫眼珠卯一样注视他。踌躇,他仍难下抉断,前面的仅一条不知向哪儿的不尽回廊。
走吗?这次出去就真的“有去无回”了。明明离它已经那么近……珀雷托仰望骑士庭,手上紧攥着银徽。真的走吗?
良久,他伫立着,是梦想还是他,他还是无法抉择。或许犹豫才是他的本色,所谓众人皆称的英勇是其修饰的伪装。
或许吧!他向前尝试行走,如婴儿全新地丈量世界,用他那仍稚嫩的脚掌。又走了几步。怎么能拿骑士庭和他比呢?他可是我的朋友(唯一的朋友)。心里的悠悠的不舍终究还是被叹息裹挟吐出,他把徽章丢尽兜里,哪怕多年其尖锐的边角也仍是锋利。
向前……
“巴别塔,切里尔地的最高,也是全世界的最高。历代塔主承担着延续术数的使命,一位位圣贤总结真理。这里是答案的后室,是无数殉道人的墓场。如今,你们竟凭着那飘渺预言,和塔主与外党勾结的可笑由头剿灭,卑鄙,肮胀的行径!”
马特提亚死死抱住《律典》,向后退着,口中不停歇控诉,目兹欲裂。他的瞳孔映射着火焰,炙热,是藏书被焚毁的哀鸣。整座孤塔像是一颗转瞬即逝的流星,在半空划出道斑白的口子。
尖兵缓慢靠近,沉甸甸的铠甲铿锵铮鸣。上百双眼睛死死盯着《律典》,意图再明显不过。
“马特提亚。”如此罪恶的声音。马特提亚这般想到,满脸憎恶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马特提亚,你为何如此?我百般好劝你却费劲推脱,来来往往已然三次有余,仍就如此。加入骑士庭,你的好兄弟在那里等着你。不听劝说。”
“狂徒!”马特提亚青筋暴起,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与那昏君有过之而无不及!被金币冲浑了眼,上百年的真知被你一把火焚毁!”他愤然,怒气几度欲化利器将对面捅穿,又唇枪齿剑道:“劝言?卑鄙者的遮羞布。整日匍匐在地的冷血毒蛇又有何话可听?无非吃上你那妖艳‘苹果’,变成和你一样的污孽畜生!我早应将你告予老师,早该如此啊马特提亚!”
悲愤,泪如雨下。可惜,再怎么伤痛的语句也不能使沙子倒流。一切已然过去,现在整座巴别塔只剩他一人了。绵薄的力量断然挡不住数十人,他能做的也仅有保护这最后一副残篇。
费德伊曼抿了抿嘴,带着尖兵向前。马特提亚不断后退,早已退至天台。
他奸邪地笑,偏执看着他们。漆黑的风衣完全暴露在熠熠群星的视野中,仿佛迫不及待要张开的大嘴,隐隐显出几分血红。森白的月亮,头颅一样挂在夜幕上,诡谲地发亮。
他近乎疯癫,声音沙哑得像乌鸦,瞳孔里的乌黑瞳仁扩散,眼眶里的眼球被挖出般流出比热油还要滚烫的血。
费德伊曼顿住,暗道不妙。
“你们啊!无耻!”
马特提亚坐上天台悻悻地笑,心脏压抑不住地要蹦出,瑟瑟的风穿插着他们的脊骨,四周恐惧不断挤压。数十名尖兵挣扎眼睛,来至不知何处的愧疚撕扯他们的影子。
“……完了”,费德伊曼握剑的手不禁收紧,“禁忌术理。他怎么会!”
马特提亚越加放肆,在众目睽睽下伸出左手,手枪状抵住太阳穴,吟吟启口:
三——
费德伊曼吞咽唾沫,那个女人的命令在自己脑子里炸响,重压下他缓慢拔出腰间的白蔷薇从剑。
二——
费德伊曼瞪圆了眼睛,寂静中一连串铁撞石砖的锵鸣,披风猎猎作响,身影——宝蓝色的战马。
一——
费德伊曼疾行,眼前的马特提亚越来越近,仿佛咫尺。寒芒一闪,终于,你逃不了了!……?
“嘭!哈哈哈哈!”
马特提亚猖狂,蔑视地抵住不足一指的剑尖,身体向后仰去。目光与眼前人对视,傲慢,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