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的惊讶笼罩在阴影中,无人知晓。
当费勒开口,血宴圣所便化作了舞台,有且只有他这么一个主角独唱的舞台。
在他声声礼赞欢宴之神,血源之主的颂词中,宽阔圣所中往来的侍者,低阶祭司,吸血鬼衍体们先一步纷纷虔诚的跪拜,朝着费勒以及他身后那逐渐散发微光的圣杯祭坛祷告。
“欢宴之神!”
“血源之主!”
“源血,魂印,永夜,死河,灵契……七重苦难,七重赐福!”
以费勒的颂歌为主,所有匍匐在地,虔诚祈祷的仆从,吸血鬼衍体,血裔,祭司们的神情逐渐狂热。
他们的歌颂祷告跟随费勒的脚步,在这位第十三圣徒的指挥下逐渐共鸣,如溪水聚成河流,千百人声汇成宏大深沉的一道,在圣所宽阔的大厅中余音不减的回荡。
吟唱血宴登神的荣光与不朽时,这群信徒们齐齐昂首,激动的颤抖,诗篇阐述血宴不幸长眠的苦难,他们忍不住落下泪水,悲哀的蜷缩身形,像是泄气的皮球,当歌颂血宴的承诺赐福的国度,他们又一个个沉醉其中,神情迷离,随费勒的声音身体如麦浪般左右起伏。
像是连心灵与人格中最后一丝的自主也剔除舍弃,献给了心中伟大的圣神一般,他们就是这样的陶醉在歌颂血宴的篇章中。
这一幕让如今圣所中所有未曾跪下的人不寒而栗。
不过他们也未曾坚持多久。
因为当费勒吟唱礼赞的诗篇达到顶峰之时,一切都变了。
那宏大的歌颂声升腾至极致,突然消失,圣所变得前所未有的安静,静的让人能听到自己心跳的脉搏,肠胃的蠕动,简直像是神灵以祂那无形的大手将“声音”这个概念从体外抹除一般。
紧随其后的,是纯粹的黑暗。
奥术明焰的光辉逐渐远去,但不是熄灭,更像是被幕布遮掩,接着,是视觉,触觉,感官,超凡的视界……直至黑暗与寂静如有实质的洪水淹没了所有,他们所有人都被分隔,包裹在一个个只有自己狭小的果壳之中。
在黑暗与寂静中,感官变得迟缓,时间的流逝也变得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在阵阵低语声中,他们终于醒来。
黑暗与寂静依旧如面纱一般遮蔽了他们的手脚与感官,让一切变得模糊,但又在朦胧之中,他们依稀看到了终生难忘的可恐一幕。
血宴精心布置的奢华圣所变得无比陈旧,蛛网遍布,原本精巧的木质的灯座,厚实的地毯亦被虫蛀的劣迹斑斑。
腐朽的气息萦绕,挥之不去,让人鼻腔发堵,喉咙也有如被强行呛进了一口木屑与灰尘的混合物,带来极度干渴的那种灼疼。
他们的身形不变,但四下里,那些衍体与祭司却一个个褪去了人形,他们……确切的说,是它们。
它们有着类人的躯干,但四肢更显纤长强壮,透过那死人一般的苍白的肌肤,它们的青筋暴起,血管依稀可见。
在它们那类人的惨白无毛头颅的正面,本该是五官所在的位置,却只有一双嗜血的猩红双目,以及一张如鲨鱼般的狰狞口器。
若只是这些,还不足以让在场这些亡命徒惊骇,真正让他们身心不适的,是这些带着强烈异质感的怪物们那模仿人类,或者说模仿智慧种族的虔诚。
从最底层只能匍匐的惨白怪物,到五官明晰,逐渐站起的祭司,在它们的环绕中,是披着猩红法袍,张开宽大蝠翼,除了一双血目与尖锐犬牙之外与常人无异的费勒。
“……让我们迎接伟大圣神的意志!”
此时,仪式已近结尾,在费勒狂热的颂唱声中,一切都腐朽,自身却崭新完全依旧的巨大圣杯祭坛大放光明。
在它内部满盈的粘稠血液开始沸腾,妖异的红光汇聚,然后,以圣杯为始直冲天上。
下一刻,在血宴教徒的欢呼声中,在这种狂热怪异氛围中难得保持清醒的众人的惊呼声声中,血宴圣所的穹顶,破碎了!
像是最疯狂的艺术家笔下的天空,一片晦暗,连光都是扭曲的绚丽,不知名的怪物们展翅飞舞,亡魂四散奔逃,模样怪异的云团蠕动,像是在远离此处。
比龙威更磅礴,比恐惧更深沉,一种源于生命本源上的巨大压抑自天空降下。
所有人都变得僵硬,都睁大了眼睛。
只见略略“纯净”的晦暗天幕之中,圣杯发射的猩红光柱如锁链,一端锁在地上,而另一端,则是系着一轮月亮,一轮猩红的血月!
血月顺着牵引,逐渐变大,也逐渐向他们靠近,直至填满了他们的视野所有,直至他们能清晰的看到血月光辉中笼罩的那个张开双臂如十字的“人形”。
“……”,找到它!
血月微微颤动,祂的意志传达,如烧红的烙铁,牢牢的印在所有人心中。
“是,伟大的圣神,我必将找到它,将它献于您!”
“……”,同源之血,英雄之骨,以及……汇聚如河的‘卡’,‘巴’!
“我们必将为您带来一切。”
费勒匍匐在地,与那些惨白的怪物一般无二,因聆听神音而激动的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