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素来可是杀伐果断之人,万一北荒城现状被认定也有他的责任,大皇子一怒之下,说不定就是人头落地。而且就算侥幸蒙混过关,也要防止柳城主狗急跳墙,做出不可预知之事。
杨池抬头看了看柳城主,心中腹诽。相处日久,看这位柳城主平时行事就知道,其表面处事圆滑,实则内心狠辣。
看来要过眼前这关,真得想个万全之策了。
遂假意讪笑道:“外事所受柳城主相助良多,咱家岂是不知好歹之人,一句玩笑话罢了,城主可莫要放在心上。”
见他服软,柳城主心中暗骂,这种小人行径,他见得多了,想让他独自去当替罪羊,真是妄想。
表面却不动声色,道:“具体如何行事,还得杨总管拿出个章程。”
杨池思虑半晌,道:“大战将起,只有两件事最重要,只要做成了,便可高枕无忧。”
“哪两件事?”
“对大皇子来说,迫在眉睫的便是粮草与后勤。”杨池语气肯定。
柳城主愁容依旧,为难地说道:“我哪里会不知这点,只是矿区已被吴军所占,其中粮草没来得及转运出来,相当于为吴国做了嫁衣,只有七万矿工连夜逃回城中。朝廷下旨,不许放归,让妥善安置,为稳固城防做准备。”
叹了口气,继续道:“为城中安定,只得开仓放粮,一日仅一餐,就是想让他们饿着肚子,没力气闹事,碍于城中兵马镇压,加上还有口饭吃,勉强安分。只是如此做法已持续半月,粮仓已经见底,流民已几次暴动,眼看就要弹压不住了,北荒城大乱近在眼前啊……”
杨池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他是在得知吴国起兵后,才从荒域深处返回城中,虽有所预料,但没想到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皱眉道:“北荒城乃边防重地,不是常备一年所需粮草吗,怎么消耗如此之快?”
柳城主讪讪道:“最近粮价大涨,在下就将仓内陈粮高价出货给行商了,只留够了差不多三个月的粮草。”
“然后待粮食低价后再重新买入,填充城中粮仓?”杨池反问。
紧接着面露嘲讽,“这一来一回,借鸡生蛋,柳城主真是做生意的好手。”
矿场产利极高,所以有不少周边百姓跑去矿场讨生活。荒域荒凉,不能耕种,而且行路不便,因此粮食一直都是紧俏物资,遂有行商在此倒卖粮食,汲取暴利。
柳城主性格贪婪,免不了也掺了一手,以往都是顺风顺水,没想到矿场被占,朝廷又下旨安顿矿场流民,一下子捉襟见肘,如今已有大乱之象。
被识破心机,柳城主略显尴尬,“杨总管放心,只要帮忙解决此事,在下自有财物奉上。”
杨池暗自冷笑,为了活命,不惜对他威逼利诱,今天真是见识了。
只怪自己因小失大,当初柳城主伙同几大商会,向吴国暗中走私货物,利润惊人,自己没忍住,也掺和其中。没想到柳城主胆大包天,竟敢挪用军粮。
要是柳城主被扣押,供出自己来,“暗通敌国,走私货物”,这罪名任谁也救不了自己。现在两人如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损皆损,但若是……
想到这里,不禁暗自望向柳城主,露出一丝杀意。随即又感觉不妥,主要是不清楚柳城主有无后手,万一到时候爆发出来,自己还得加上个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
只得按下心思,缓缓踱步,思考应对之法。
稍后问道:“粮仓之粮经由谁手卖出的?”
“还是国境内专司粮草买卖的几个大商会。”
杨池眼中精芒一闪,点头道:“我知道这几个大粮商,没记错的话,还暗中将粮食卖往过吴国?”
柳城主迟疑半响才道:“是,吴国贫瘠,粮食储备远不如本国,便有人暗自联系,将粮食销往吴国,汲取巨利。”
“这销往吴国的粮食中,也有从北荒城粮仓里出的吧?”
柳城主兀自辩解,“杨总管可不要误会。因销往吴国的粮食比本国买卖的利润高了几倍,遂有上面的大人物动心。有上面打过招呼,走通关节,再加上就算除去给上面的抽成,也是利润极高,因此商人才敢买卖的。要不然大家哪有那个胆子,在下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杨池一摆手,道:“这些目前都无关紧要,我只问你,这些粮商此时可还在城中?”
柳城主一愣,没明白为何要问此事,只回道:“自圣旨传达,北荒城便只许进不许出,因命令急切,几大商会倒是还在城中。”
杨池闻言,颇有些振奋,忙道:“如此便好,急令之下,最近的一批粮食肯定来不及运出,定还在商会货仓。你速去将人扣下,就以里通外国,非法运粮,以致民乱的罪名。然后将粮食运出,填充粮仓。只有这样,大皇子到了之后才能有个交代。”
柳城主瞪大双眼,露出吃惊的模样,“这……杨总管,这不妥吧?商会可是有上面的大人物关照的,要是事后追查起来,你我可是难辞其咎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个,先渡过燃眉之急吧,左右都是死,先多活俩月再说。况且,事情没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说不定你我都可侥幸呢?”杨池此时胸有成竹,侃侃而谈。
柳城主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忙问道:“怎么说?”
事情有了转机,杨池此时已放下心来,恢复了从容不迫的模样,走到椅子旁边坐下,喝了口茶,才说道:“此事只要我们对大皇子有了交代,自有大皇子与上面打擂台,大人物的博弈你我可插不上手,如此一来,咱们就可置身事外。”
“值此大战之际,一切俗务都要为战争让路,而且以大皇子刚正的脾性,上面说不得会息事宁人,到时候你我说不定还有条活路。”
柳城主听罢,眼睛一亮,赞道:“杨总管不愧是大总管眼前的红人,此计甚妙,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布置。”
说罢,快步出门招来传令兵,召集城中卫队……
在这世间,但凡为人,生来就有所不同,天潢贵胄、高官子弟、乡野贫农……有人坐享人间权势富贵尚不满足,贪求恒久;有人奇谋诡计,心狠手辣,只为那生杀予夺的权势;有人虽温饱尚不能足,但也曾妄想大权在握,一呼百诺。
种种欲念充斥世间,所谓尘世浮华,不外如是,到最后还是免不了一捧黄土,繁华落尽。
即便如此,也总有人不甘现状,想去争上一争,不负红尘走上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