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宫,司马越直接回了私第。
“夫君!”
王妃裴氏在门前迎接。
行礼后,裴氏走上前,帮司马越解开大氅,又接过奴婢递来的狐裘,服侍他披上。
“夫君,今日可好?”
说完,这才见他脸色不太好。
司马越没有回答,左右看了看,“阿郎呢?”
“阿郎一早出门,至今尚未归来。”
突然一股戾气从心中升起,司马越压抑着,沉声道,“跟何人一起?”
裴王妃听到夫君话音不对,不敢隐瞒,“听仆从说,有周长史,还有叔父家的遐兄弟。”
司马越闻言,点点头,心中的怒气才泄下去。
周长史,就是周顗,儿子将军府的长史。遐兄弟,是裴遐,王妃叔父裴绰之子,也是王衍的女婿。
两人都是名士,儿子与他们一起,料来没啥问题。
司马越的心有些放下。
他知道儿子并不像在自己面前表现的那么温顺。
这些年来,他心思都放在朝堂上,尔虞我诈,争权夺利,对孩子疏于管教。
府内有王妃尽力做好嫡母,但孩子稍大后,在府外,借着他的名,有些任性。
他子嗣不昌,世子司马毗是唯一长成的儿子。如今也才束发之年,就跟清河王差不多。
说到周顗,他又联想到清河王。
这又是个麻烦!
司马越摆摆手,朝裴氏道,“不等他了,开饭罢!”
听出夫君的不耐,裴氏脸色没有不满,似乎习惯了这种对待。转身朝仆从示意,让他快去安排。
“对了,晚些时候,汝让道明、道期,过府里来。”
裴氏应诺。道明、道期是她的两位兄长,大兄裴盾,二兄裴邵。
裴妃出身河东裴氏,世家大族,气质蕴养,自然不凡。一身锦衣,雍容华贵,举手投足,温良贤淑。
三十许的年纪,正是娇花繁盛的时候,颜色不输王府里年轻的姬妾。可惜,司马越早已对此视而不见。
或许专心朝政,或许过了渔色当打之年,这等欲望已经刺激不到。
也或许出于早年求助裴氏助力而不得的怨愤。
两夫妻之情,已不复刚婚配时的夫唱妇随,举案齐眉。
裴氏安顿好夫君,才扭身走出门。离远些了,悠悠长叹一口气,双目隐隐有水光。吸吸鼻子,勉强收拾好情绪。
心里想着:罢了罢了,就这样也挺好。女子一生,无非相夫教子,安安静静度完一生。
何必强求呢?
但裴氏安慰着自己,又忍不住想到,他叫自己两位兄长过来,是为了何事?
她知道大兄一直想谋求一州刺史的位置,尤其是位置重要的徐州。好几次都暗示自己帮他吹吹枕头风。
他哪知道,自己很多年前,就吹不到这风了。
夫君今日心情不好,恐怕是在朝堂上受到了阻碍。今日新帝登基,难道是与新帝发生冲突?
裴王妃想着,心中顿时升起忧虑。权臣哪是那么好做的啊?
出身名门,她也见多了族内各房暗斗。但跟皇权的斗争,却是小巫见大巫。
对于司马越这些年在朝堂的作为,她并不赞同,早年也屡有规劝。
当时司马越只是一疏宗小王,对河东裴氏的力量,垂涎欲滴,自然赔笑,很有耐心。
然而随着王乱愈演愈烈,六年前,族兄裴頠被屠满门。
裴氏一族在朝堂中央的最后一根顶梁柱被折断。族里便做出决定,收缩力量,只经营州郡,不参与朝堂王乱。
司马越求裴氏助力不得,在裴王妃一次规劝时,终于发了脾气。自此,两夫妻的感情开始走向分歧。
如今,司马越成功掌权。裴氏一族又让她带话。还有两位兄长,尤其是大兄,常常贴上来,跟司马越阿谀奉承。
这让她时常羞愧得无地自容。最后一点脸面,仅存的自矜,再也没有了。
用过午饭,司马越坐着一言不发,裴王妃识趣,默默退下。
良久,直到心腹仆从传来消息:大王去了太傅府。在闺房书画的裴王妃,放下笔。
她唤来跟随她出嫁带过来的老仆,让其带话去裴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