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入寻常

出了城区，出租车穿行在山谷里，一条小河时而左边，时而右边，伴着公路前行。道路两边的民房稀稀落落，沿河而居。大约是郊外的地皮更便宜，这里的民房更加宽敞，墙壁低矮，大大的屋檐探出，依旧是旧式模样。河对岸的民房就地取材，以杉木搭出木桥，横跨小河。

虽然知道日本的出租车很贵，虽然自己挣得不少，但是，有是一回事，乱花又是另外一回事。

郑源看着计价器登登变化数字，不由咂舌，默默换算到底花了多少。

坐前方的梁邱不知道郑源的心思，偶尔和司机闲谈几句。

出租车停在一处村子前，梁邱付了车费，叮嘱郑源带好随身背包。

郑源想，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个人这么啰嗦。

“走吧，”梁邱辨了辨方向，朝着村子走去。

一条土路，从马路探入村庄，顺着山势一路向上，隐入拐角处的民房。

郑源看着两边山峦，虽然身处山谷最低处，这里山不高，眼之所及，全是杉树。

山上一棵棵杉树整齐排列，层层叠嶂，向上延伸至山巅。

土路不难走，只是一些小碎石，稍大点的石块堆在路边草丛里。平日里应该是村民日常出行所用，两边压出深深的车辙印。

梁邱与郑源保持平行前行，路边民居有人正在收拾农具，院子里，剥皮裁切后的杉木斜靠屋檐站立，一排排整整齐齐。

没走多久，大路的尽头，拐上一条小路。

杉树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小路两旁。大概是伐后新栽的，树干细细的，褐白相间的树干上，树叶一簇簇向上分布，远远看去，好像树干上一团团绿色的雾。

北山的杉木与郑源之前看到的不同，树木茂盛，却生就一副亭亭玉立的模样，待到树龄成熟，所有枝叶高高的耸立树巅，只剩下方光秃秃的树干。

越往里走，林木越见茂盛，小路偱着树木空隙小心挤出一条道，余下的地方，杂草丛生。石头搭成的灯台，每隔一段距离，便出现一座。道路狭窄，梁邱前面领路，不时回头看郑源是否跟上。

这点运动量，对郑源来说，还不够塞牙缝。只是越往林深处走去，小路上绿色的青苔渐盛，郑源不得不小心翼翼，落后几步，只能看梁邱后脑勺，短发随着步伐微微跳动。

小路或是偱溪流，或是穿行树丛间，逐渐地势上行。

走了快一个小时，山路上，出现一座鸟居。

大约山中湿气重，门柱上的红漆脱落殆尽，露出原木本来的颜色。风吹雨淋，渐渐的呈现与周围树木一样的深褐色。郑源抚住门柱，感受上面粗粝的手感。

看着粗大的圆木，郑源想，这里会不会有阿公口中提到的那些山里运出去的上百年的木头呢。

“怎么了？”梁邱奇怪她怎么只是盯着柱子看。

“没什么，只是在想，”郑源抬头，上面的墨色字迹，有些暗淡。这是说，既然入了这门，就进入神域，不可行不尊敬之事。“它们在这山里多久了。”

“山中幽静，不知岁月。”梁邱不知道郑源的感叹，靠着鸟居下的台阶坐下。

“你会日语，是跟你说的那个妹妹学的吗？”

“算是吧，经常去她家玩，所以大学选修了日语。”梁邱看着刚刚他们踩过的小径，下午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树干下留下的一片片光斑。今天他和郑源说的话，比以往所有时间加起来还多。

“她一定是个很可爱的女生。”郑源像他那样，靠着台阶坐下。此时山林寂静，只听得到风声摇动树叶的声响。

“嗯，是个爱哭鬼，知道我要回T市的时候哭得很伤心，躲屋里不肯送我，掀开窗帘偷偷看。她还以为我不知道呢。”梁邱说起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眼里满是温柔。大概他是独生子的关系，从小没有兄弟姐妹，所以很羡慕这样的情感。

“既然这么舍不得，怎么不跟你一起回T市工作。”

“她还小哩，今年夏天大学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