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就那么静静地站在船顶，低头看着下面的人，像一个俯视着臣民的君王。一身黑色的皮肤乌黑油亮，上面布满纵横交错的裂纹，像久旱不雨的龟裂的大地；一双赤红的眼睛像烈焰般燃烧，低垂的瞳孔却如冰川般冷峻；水滑过它刚健的身躯，从长着尖刺的手指和脚趾上流下来，在脚边汇成一滩水。

那头上的角，那从胳膊上横生的像匕首一样锋利的骨突，所有的迹象都在证明：它是一只哥索！

纺猛然间低下头，用他此生最大的声音喊道：

“薰——良香——小心！”

佐佐木薰和都良香听到破水而出的声音后，都诧异地抬起头，当看到那个东西后，他们两个都在那一刹那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惊恐之下，不知该做何行动。

他们看见纺飞奔过来，看见他失去镇静的神情，看见他的嘴巴扯出他们不曾见过的口型。上面的怪物可怕，但是纺的表情让他们觉得更可怕。他们的耳朵嗡嗡响，根本听不到纺在说什么。

“你们两个还愣什么！”

纺跑到跟前，使劲晃他们两个的肩膀。

薰和良香恍然间醒悟过来，眼睛又有了神采。

“哦哦！你……你说什么？”良香战战兢兢地问道。

“我说快点去拿武器！”纺大吼道。

“拿武器……跟它战斗吗？”薰惊慌地问。

“不然呢？”

“可是我们从来没有跟这种东西战斗过啊。”

“凡事都有第一次！”都良香对着薰大吼一声。

薰有点懵，她茫然地看着都良香，心想你他妈怎么敢对我大吼！但是她温驯地说：“哦哦，好，我去拿。”薰转过身向船室跑去，但是她刚跑出去，就听到和刚才相似的破水而出的声音。还不止一个。

甲板上下起滂沱大雨。三人仰起头，眯着双眼看向夜空，大片大片的水花像烟花一样洒下来，落在他们身上，甲板上。啪嗒啪嗒的声音不绝于耳。朦胧中，他们又看到三只哥索冲出水面，降落在护栏上，像猫一样弓着腰，四根长爪子牢固地抓着护栏。它们的样子不如第一只狰狞，双目也不如第一只明亮。大概是第一只的侍卫。

纺催促薰快点回去拿武器，薰想说要不我们一起进去吧。但是如果无人在外面阻挡，四只哥索就会进入船内，造成严重的伤亡。而且他们二人说什么也不会逃走的。薰咬紧牙齿，愤然选择自己回去，同时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他们两个不要出事。

纺和良香赤手空拳，背靠背站着防备敌人。他们还没有以这种姿势站在一起，但这陌生又奇怪的站姿，却给二人带来一种近乎温暖的安全感，就像寒冬里的一缕阳光。

这时，第一只出现的哥索慢慢地抬起手臂，三根向后弯曲的象牙白骨突发出凄冷的微光。它伸直一根手指，指上的尖刺直指下面的纺和良香。

从刚才开始，三只侍卫哥索就一直躁动着，跃跃欲试。它们张牙舞爪，侧着头看为首的哥索，喉咙发出嘶哑而刺耳的机械般的嗓音，似乎在求它下命令。现在，它们终于等来了。

“它们要来了！”纺最后提醒道。

“明白！”

都良香恶狠狠地说，似乎早就准备好要大干一场。

“你一定没忘记老师的教导吧？关于怎么打倒它们。”

“击碎心脏！”

都良香喊出这句话后，全速向右舷上的一只哥索冲去。哥索反应迅速，立刻弹跳起来闪避。都良香见此，用力蹬在栏杆上，像一根长矛刺向夜空，凌空翻转几轮后，他来到哥索后面。哥索躲闪不及，被他一脚踢在左肩上。哥索疼得嘶喊一声，刺耳的声音像一根长鞭在夜空扫过。它捂着肩膀，迅速与都良香拉开距离。

“什么啊，它根本就不强嘛。哈哈！”

都良香有生以来第一次踢到哥索，喜出望外，开心得向椎名纺空传捷报。

纺皱起眉头。他知道阵前大意是大忌，面对哥索，绝不能轻敌。他还在甲板上观望，面前的两只哥索盘绕许久，却不见下来攻击，让纺觉得不解。按说，现在二对一哥索具有攻击的优势，但是它们却不趁此机会杀过来，难道在等自己慌乱后露出破绽再攻击吗？纺仔细一想觉得不对，他想起有一些哥索是不具有思维能力的，行为模式全依赖于本能，面前的这两只大概就是这样。

“大大……大晚上的，吵吵……吵什么呢？还……还……还让不让人……睡……睡觉了！”

纺心中一惊，他蓦然回首，看到一个醉汉正斜着身子朝这边看，手里拿着一瓶酒，还在咕噜咕噜往喉咙里灌。

“快跑！”

纺大呼一声。

醉汉依依不舍地把酒瓶从肥肠般的唇间拿开，迷迷糊糊地朝纺看去。他抬起眼睛，看到前方的两只哥索。他又抬起头，看到空中还有一个人正与哥索缠斗……酒瓶从他的手中滑落，哐当一声掉在一层的甲板上。

“我的妈呀，哥索，哥索。”他嘴里咕哝道。

他想让自己快点跑起来，但身体却发软，结果他像一个大蠕虫似的缓缓地蠕动着。五秒钟后，他终于逃走了。

纺心觉不妙！他想起刚才那只为首的哥索的喉咙里在发出奇怪的声音，那一定是它在向侍卫下命令，让它们等待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