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缇——南！”

三人齐声呼喊，好像要把柯林的名字自遥远的地方呼唤回来。冬荻南和金觉得行，波玛丝也觉得好听。

“好！那就叫他冬缇南！”金一锤定音。

一旁忙着吞咽的柯林不知道这四个大人一惊一乍地在干嘛。什么“冬缇南”？下一道菜么？

“那就让海伦娜再给穆萨取一个名字吧。”波玛丝怂恿道。

海伦娜转过头看着穆萨。“我来好好想想，”她说。“穆萨要比柯林乖很多，他是最让我省心的孩子。他是柯林和玛莎的哥哥……”说到这里，她又想起玛莎，想起她还在教会手里，心不禁一疼。她努力掩饰住悲伤，生硬地把心思转移到给穆萨取名字的事情上来。“穆萨……他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帮我煮饭，帮我打扫卫生，在家里总是让着弟弟妹妹，表现得像个哥哥……”她抽了一下鼻子，“抱歉，他的优点太多了，我也一时想不出一个符合他的好名字。”

一旁的穆萨默默地听着妈妈对自己的评价，一字一句，他都听在心里。这些话，暖着他的耳朵，却伤着他的心。

妈妈……你知道么……名字……你不想……它是不会出来的……你嘴上说着我的好……心里却想着玛莎……我的新名字……它永远不会浮现在你的脑海里。

屋里的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穆萨，他们以为穆萨在开心地吃东西，却不知道他的眼眶已经噙满泪水。他低着头，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眼泪，然后疯狂地把食物填进嘴里。穆萨乖……穆萨懂事……穆萨是玛莎的好哥哥……也是柯林的好哥哥。他的记忆里全是这些。因为他大玛莎一岁，大柯林两岁，就要处处忍让，得不到和弟弟妹妹一样多的爱。他没有玛莎那样的艺术天赋，能画画哄妈妈开心，也学不会柯林的撒泼打滚和油嘴滑舌，能天天逗得全家乐呵呵。因此，在他们两个面前，他永远是自卑的。他也知道，比这些是比不过的，所以他只能寻求在其它方面做得比他们好，比如帮妈妈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但是他敏锐地察觉到，妈妈的目光依然在他们两个身上多一点……

玛莎的那种天分他不敢奢求，但是柯林的那一套倒是可以学一学。他费劲心思研究柯林的行为模式，然后跟着学，但是到头来，全都是一堆拙劣的模仿。他想学柯林的狡猾，却一直被他耍的团团转，想和他争抢食物，好让自己看起来有活力，却总显得笨拙和让自己难受。比如，眼前的这顿饭，他早就不想吃了。但是在这间并不算大的客厅里，不坐在这里吃，哪里又该是他的位置？跑去爸爸妈妈的怀抱么？那不是他能做的事。他唯一的依靠是爷爷，可是现在他又不在这里。

冬缇南么？真是个好名字，柯林。

忽然，穆萨不知道哪里生出的一股力量，他跳下椅子，向外跑去，只丢下一句：

“妈妈！我去卫生间！”

海伦娜隐约听到穆萨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她恍然间回过头，看着穆萨的背影，那件衣服在他身上显得有点小。儿子，妈妈都没注意到，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看来，得找个时间陪你去买几件新衣服了。海伦娜没见过穆萨的眼泪，要她想象穆萨眼角挂着泪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只是，海伦娜永远也想不到……她与穆萨的这一别……竟是永别！

大厅里一切如常，没有因穆萨的离去而变得不同。大人们还在努力地为穆萨想一个新名字，却不知无论多好的名字，他都无缘受用了。而在年轻人那边，月察觉到一些异常，因为小便的话穆萨应该已经回到大厅里，如果不是小便，那倒还算正常。但是月觉得不对劲并不在于此，在穆萨夺门而出的那个瞬间，他看到从穆萨的眼角掉落一滴眼泪。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滴泪应该会落在地上，在地板上留下水痕。

他从椅子上起身，不顾都良香的问题，去查看那片地板。果然，在距离门大概十公分的地方，月看到一处小小的阴影。他用手指蘸一点，然后放在舌尖品一下，有一股淡淡的咸味儿，确实是眼泪。

穆萨压低脑袋，夺门而出的样子，让月想起多年前，他也和这个孩子一样夺门而出，压低了头颅往前跑，想要逃离那个让他伤心的地方。

难道……你也和我一样么？